“喂,是米塔尔叔叔吗?我是卡佳。我想请问您今天有没有时间?不不,不是我弟弟的事,我有个中国来的同学,想到公司去参访一下……”卡佳边打电话边走出了房门。
趁着卡佳给米塔尔打电话的间隙,刘晓伟在房间里四处走动起来。卧室是一个人最私密的领地,往往隐藏着许多秘密。刘晓伟并非有意偷窥卡佳的秘密,只是这几天来的历险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他下意识地想更多了解一下这位即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女生。
卡佳的房间和许多中国同龄人的差不多,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张桌,还有一个架。单人床原本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小土豆刚才在上面翻了好几个滚,床单已经一团乱了;桌上东西也不多,一盏台灯,一个盖着的笔记本电脑;衣柜嘛……一个大男人去翻人家的衣柜实在不太好;刘晓伟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架上。
架上摆满了,绝大多数都是英的,还有一些印地语籍。刘晓伟快速地浏览了一下脊上的名,发现大部分都是学类籍,看来卡佳是英学专业的?正当他上前想随便抽一本出来翻翻的时候,架第二层上摆着的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是一张合影,更确切地说,是一张全家福。照片的中心当然是卡佳了,她穿着一身毕业服,看上去比现在更年轻一些,刘晓伟猜测应该是卡佳高中毕业典礼上拍的照片。她的右侧站着一对老年印度夫妻,其中的男士显然就是先前在楼下偶遇的卡佳父亲,北方邦首席部长辛格先生,而他的身旁站着的一位身披纱丽的印度妇女,眉眼间和卡佳很相像,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了。二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和自豪。
不过,刘晓伟最感兴趣的地方是卡佳的左侧,站着一位小男孩,看上去比小土豆略大一点,大概岁的样子。照理来说,这个年纪的男孩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但照片里的这个小男孩却显得很呆滞,整个人木木的,眼神里毫无光彩,像是具有某种认知能力方面的缺陷。不过,照片里的卡佳却对他表现出很疼爱的样子,屈下身子,一只手很亲昵地搂着他。
难道,这个小男孩是卡佳的弟弟?刘晓伟正想着,卡佳已经打完了电话,推门进来了。她显然发现了刘晓伟正在盯着什么,有些尴尬地走到架前,说:“这是我的弟弟,桑克。”
刘晓伟也感到尴尬,不过卡佳打电话的时候,他听到了一耳朵,有些问题又不得不问,于是他硬着头皮用尽量委婉的语言说:“桑克看上去好像不太健康。”
卡佳叹了一口气:“是的,他有很严重的孤独症。”
“孤独症”这个词对刘晓伟来不算太陌生。他老家有一个远房表哥,从小发育显著比同龄人要迟缓,在社交方面有明显的沟通障碍,即便在成年后依然生活不能自理。以前国内对这类疾病没有太多研究,只说他是弱智儿,到最近几年才确诊了他就是典型的“孤独症”,也就是“自闭症”。据说这种病需要在幼年进行干预才有较大的几率得到实质改善,但刘晓伟的这位表哥被确诊时已经近30岁了,这辈子基本很难有实质性的改善了,到现在还得他60多岁的老母亲照顾起居,很是悲哀。这对他们的家庭就是一场灾难。
“那他现在在接受治疗吗?”刘晓伟的语气显然带着同情。
“嗯,”卡佳点点头,“大概在两年前,也就是拍完这张照片的不久后,他就被送到了米塔尔那里去接受治疗。因为有我这个先例,在发现我弟弟的问题后,我妈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穆克什先生,但那时穆克什先生的诊所早已经关闭了,他也已经退休了。好在他的学生米塔尔出手相助,破例给我弟弟提供了治疗。”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家和米塔尔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刘晓伟恍然大悟。
“不过,我弟弟的治疗情况并不太理想,出现过反复。在刚开始接受治疗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病情一度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逐渐表现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认知水平,但在最近几个月里,他的病情又突然出现极大的倒退,而且比原先的情况更加严重了,甚至一度出现了强烈的自残倾向。”
太可怜了。刘晓伟不禁叹息地摇摇头。
“对这件事,我的父母前阵子出现了很大的分歧。我妈妈坚持要让桑克继续接受治疗,但我父亲却不同意,要让桑克停止治疗,回到家里来。”
“你的弟弟,他现在不在家里住吗?跟你们当时在诊所的时候一样,需要住院吗?”
“不,不用。我弟弟毕竟是特例,而且米塔尔先生多少是看在我父亲是现任北方邦首席部长的份上才破的例。桑克恐怕是穆克什诊所关闭后接受基因编辑治疗的唯一一个案例了。所以他只会在需要接受治疗的时候去米塔尔先生的实验室,平时都住在家里。”
看来特权阶级不管在哪里都能得到一些普通人得不到的资源啊,这是放眼世界皆准的准则。刘晓伟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但他突然又觉得很奇怪,米塔尔是穆克什的得意门生,照理应该是得了他的真传的,既然穆克什有能力解决各种疑难杂症,为什么到了米塔尔这儿反倒不灵了呢?
他对卡佳提出了自己的这个疑问。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贝尔法斯特上大学。一年也就回一次家,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弟弟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最近几个月,听我妈妈说,他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我前两天回来,就听说他又被送去米塔尔那儿接受治疗了,直到现在我还一直没有见过他的人。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米塔尔的水平和穆克什先生有很大的差距,本来想趁这次回来去当面问问穆克什先生。但当我一下飞机赶到穆克什庄园的时候,却看到了被灭门的惨状。”卡佳说道。
在卡佳讲述这些事情的过程中,眼神一直不敢和刘晓伟对视,而是在飘忽不定地四处游荡。刘晓伟明显感觉到她对一些事情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