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雪比北方来的晚,古林寺的梅花树枯藤苍劲,黑黝黝的树身坚硬耸立,寺内有座梅花山,山顶有座亭台,亭匾上有:望梅亭。
程芳坐在石凳上,看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淹没万物,她木桩样坐着,看着看着,她忽而大笑,忽而嚎啕大哭,笑够,哭够,才往山下走去。
前天,程芳和往常一样,回家把挣来的钱只留小部分,其余全给了母老虎,母老虎数着钱,笑道:嗯嗯,这个月挣得不少。
母老虎拉住她的手,程芳感到母亲的手锉刀般铬人:芳啊。
母亲近来对她的称呼很亲热,这使程芳觉的温暖。
母老虎:芳啊,妈和你商量件事。
程芳:妈,你说。
母老虎:以后,你不要带客人来这个家。
这样的话母老虎对她说过多遍,她每次都答应,尽量不带回来,可是,很多时候嫖客不愿意找地方,怕有熟人撞见,程芳借此抬价钱,她知道,母亲,是为两个弟弟着想。
嗯。她小声应答。
母老虎:有时间的话,去玫瑰楼看看你妹妹,我实在太忙,这段日子也没去看她。
嗯。她依然小声应答。
母老虎:今晚别出去了,妈煮面给你吃。
程芳:吃面?
母老虎:今天是你的生日,妈记得,生下你没几天,新年到了。
程芳:可不是,离新年没几天。
晚上,程江和程海放学回来,母老虎特意在程芳的碗里,卧两只鸡蛋,程芳眼泪竟然滚出来,流进碗里,那碗面她吃的连汤汁都没剩下。
面条吃下肚,浑身暖洋洋,看着母亲和弟弟满足的围在桌边吃饭,程芳穿上大衣,走出家门。那天晚上,没有下雪。程芳再次回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客人送给她一枚金戒指,她想拿回来送给母亲,却发现,门已上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起初,她以为母亲带两个弟弟有事出去,她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方觉事情不妙,门推不开,她砸烂窗户,从窗户跳进去,在房间里转了无数圈,里面空空如也,母亲带着弟弟走了,离开这个城市,离开她和妹妹。
程芳一时天旋地转,跌坐在地,胸口象有块石头堵住,她用手捶打胸口,好半天,她哭出声来:妈,妈-----你不要我和妹妹,你不要我和妹妹了。
程芳心中的滋味翻江倒海,她去玫瑰楼看程丽,管家告诉她,桃花蕾早不在玫瑰楼做事,她被有钱人买走当小妾,至于是什么人,她也说不清。程丽去找老鸨,老鸨不怀好意的拿眼溜索她:我这里只管收钱,哪里管得到你妹妹去哪里。
程芳:我妹妹当初在你这是头牌,为你挣了不少银子,现在她去哪里,你怎能说不知道。
老鸨:我这这么多妹妹,每天来来往往,我要是都知道她们跟谁上床,那不把我累死了。
程芳还想说,老鸨大喊:人都哪去了,养你们这群饭桶,把这个捣乱我做生意的八婆打出去。
管家跑过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姑娘,快走吧。
程芳无奈,擦着眼泪走出门。
程子昂后脚来到玫瑰楼,打听他的二女儿程丽,管家莫名其妙:你找女儿,怎么找到这里?
程子昂:我二女儿在玫瑰楼,大家叫她桃花蕾。
管家:桃花蕾啊。
管家直呼:今天可真奇怪,这么多人找桃花蕾,你说桃花蕾是你女儿?
程子昂:对的,是我二女儿,求求你帮帮忙,让我见她一面。
管家:刚刚才撵走找桃花蕾的女人,这会,又来一个。
程子昂:你说什么。
管家:我说,今天找桃花蕾的人都约好怎么的。
程子昂:找她的人在哪?
管家指着大街中心禹禹独行的程芳背影:那不,刚从这里被赶走,我劝你赶紧走,桃花蕾不在这里。
程子昂的眼睛没离开程芳,急切的问:那么,她去了哪里?
管家:实话告诉你,入夏那会,她被人买走做小妾了。
程子昂:求求你告诉我,买他的人是谁。
管家沉默不语,程子昂眼见程芳越走越远,顾不上和管家啰嗦,追上前去。在玫瑰街上,程子昂与女儿程芳相见,父女俩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抱头痛哭。
王化儒先来到黄浦路尽头的小楼,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来这里打麻将,他把帽檐往下压压,走进去,点杯咖啡,走过他常玩麻将的房间,他故意佯装走错推门,服务生拦住他:对不起,先生,里面有人。
王化儒心想,这间房原来固定留给他,只有柳雄飞、闫凡宇这几人知道,这会,闫凡宇会不会在里面呢?
王化儒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喝着咖啡,打量周围,这种天气,没人来喝咖啡,寒冷的冬季也难有闲聊的兴致,王化儒喝完一杯咖啡,麻将屋的房门打开,陆续走出几位军人,没看见闫凡宇,柳雄飞最后走出,王化儒匆匆写张纸条,交给服务生,让他送给柳雄飞。
王化儒估摸时间差不多,走出门,一眼发现柳雄飞的汽车慢慢驶过他身边,他装作散步的样子,打开车门闪进车内。柳雄飞坐在后座,见他后没说话,小车驶向郊外,直到两边是一望无际,渺无人烟的土地,稀落的村庄偶尔飞过。
柳雄飞道:化儒,怎么回事?
王化儒:我家被封,我母亲,我老婆,我的孩子不知去向。
柳雄飞:听我说,我在外出差,刚从广州回来。
王化儒急切的问:闫凡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