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解药、眼看着洛袖的生命体征渐渐恢复,已经是数天之后的事。
东方昭仪宛如溺水的人在经历过窒息、近乎昏厥与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终于浮上了岸,浑身的气力都松懈下来。她坐在那破败的平房外,神色空茫,只觉得疲倦。
小屋的主人静悄悄向她走来,似乎不敢靠近似的,只远远地望着她。她自然察觉了,强撑着疲惫身躯转过去,朝妇人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穆二小姐,”她道,“多谢你。”
妇人看起来慌张得手足无措:“不,不……您不必再提及这个称呼了。”她凄楚地说,“都沦落到这个境地了……”
东方昭仪感到一阵悲哀。眼前的人曾经也是临安城风头最盛的千金小姐,也曾是无数王孙公子们倾慕求娶的对象,也曾天真无邪、骄傲到目空一切。
她何时想过这位小姐会有一天用如此怯弱惶恐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她于是换了个话题:“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妇人凝望着她,陌生的眼神里似乎还闪着一点当年的光辉。
她轻声道:“侍玉姑娘,您像二十年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
她的名字是穆子月。临安穆氏的二小姐,有一个扬名天下的弟弟,名为穆子谦。
穆家无人出仕,却是商贾巨富。祖父起家,绵延三代,交到她兄长手上。小弟自小在洞天府学艺,十余岁尚未归家便一笔水墨惊动天下。她对弟弟是陌生的,享受着兄长给她的财富、弟弟给她的荣光,她无忧无虑,骄纵天真。
她不懂画,兄长却告诉她,小弟的画一笔可值万金之数,抵得上穆家船队远洋一次的纯利。然而传闻穆子谦性情孤僻冷傲,求他墨宝得靠缘分。若是他不愿,万金亦不得求。
然而大哥的婚宴上三弟归家,她看到一个陌生而熟悉、惊才绝艳的少年。
——
穆子谦带回三人:正值妙龄娇俏可人的侍女月娘,据说是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少女侍玉,与一位容貌英俊、笑容张扬的年轻公子,自称逐阳。
逐阳公子年轻俊秀、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特殊贵气。正值嫁龄的穆子月心向往之。她心高气傲,不愿自己的婚姻被兄长随手一指便如此草草一生。在大嫂的怂恿之下,她将逐阳公子于夜晚约了出来,向他告白。
对方久久沉默,就在穆子月忐忑不已之时,轻轻一笑。
“姑娘不会听不出,逐阳是个假名吧?”
穆子月低头咬唇,默默不语。
对方踱了两步,微微一笑道:“二小姐一不知我姓甚名谁,二不知我家住何方,三不知我所从何业……二小姐的心悦,除了我,还可以给很多人。”
穆子月还未及开口辩驳,对方接着又是一盆冷水当头灌下:“更何况,我已娶妻多年了。”
穆子月这下无法再维持镇静,脸色倏忽苍白:“……什么?”
“我已有妻室。家母安排,多年以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逐阳公子粲然一笑,“抱歉,在下并非二小姐的良配。”
此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花园中寂静尴尬的氛围。原来是穆子谦的那个侍女,名叫月娘的,兴冲冲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少爷请您过去!”
逐阳公子闻声抬头道:“怎么了?”
月娘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亮晶晶的:“您和少爷带回来的那位姐姐,她醒了!”
“太好了。”逐阳公子笑道,“不枉我们请那什么师兄下山一趟。”
他转身礼貌地对穆子月道:“二小姐,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