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皆是凝泪,权当最后一面,重逢自是极为喜悦。
珞珩轻而易举接住飞奔过来的秦睦,双手拍拍她的臂膀:“你怎么这样跑起来了?”个子长了不少、还是太过孱羸了些。
果然这人还是穿些青郁一色才有些生气,像春日里俊挺的竹子。今日,秦睦穿了一身古银色,老成了些。
秦睦双目神采奕奕,并无半点病态:“我自然是高兴的。”
大家似约好一般,从不写信,尺素鱼笺传思终不达意,倒不如只当老友外出访名山大川,不几日还回来,所以这几年往来不过是让金容转交旧画作一幅。
周却见二人重逢喜悦,便带着众人离开了,让二人好好叙旧,秦睦带着珞珩一路向自己房而去。
“金容回去路上得知你病倒,到云因后一直不得你见好的消息,遂告诉我了,我本是来替你收尸的。”珞珩一张嘴便不是什么好话。
秦睦倒也不觉得刺耳,笑呵呵全盘皆收下:“我好了,沉舟可还好?”本就是玩笑话,就此过去。
“好,大家都好,唯独你不好。”珞珩到底与秦睦相识多年,自然有几分怜惜。
“我好的。”秦睦看着珞珩,笃言强调,“我好的。”
珞珩不与她强辩:“你说的都对。我本来就打算来一趟,白南一直在卫海那边,我见他来信,诸侯军大抵是要散了。”
“我猜也是如此的。展先生所言?”
卫海一役已后继无力,诸侯军与常培拉锯良久,所得不过两三城池,的确不值当。
“不过,这战乃是朝冀王主导,他断然不是会耗时良久只得了两三城池便放手了的。”朝冀王同北嘉韦氏勾连一处,便可知这次他绝不可能轻易罢手。
珞珩摆手,秦睦消息闭塞如此,白南言语之间自然会透露一些,不过也不全然是:“非也,白南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什么也不管,只管吃饭睡觉的。就秦知衡那种阴鸷多谋的秉性,这些年死在卫海的当有不少是折在他手中。他家底厚,这么几年将势大的几家诸侯耗得兵力不继、粮草匮乏。”
“诸王都已表明尊王反常,日后有自己的小朝廷也不算悖逆,朝冀王兵力最强,还用这么几年时间消耗诸王侯实力,只怕日后扫荡起来简单得很。”秦睦不由忧虑起来,凛阳侯在诸侯当中可算不上什么地方强健人物,海垠三军甚至不统于一人手中,如何能与那些兵强马壮的比?
珞珩见她低头沉思,一扇子拍在她额上:“呆子,这事不急于一时。纵使秦知衡胃口再大,暂且也不会蚕食海垠州。”
“你说的对,不过也要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才是。”秦睦一拍脑袋,突然想起傅歧还在狱中,招提营变革一事又要耽搁。
招提营弊病良多,若要探索一套模式整肃也需耗时耗力,如今正巧原西北军将士在此处,不如直接问珞珩求经。
“我和你哥在一处没少犯事儿,也没少挨打,犯了什么事,挨军棍,打一通下回不再犯就了事了呗。所以,军中秩序本不在于军规繁多,重在执行。”
“治军在严,若是处处讲人情,还谈什么治?所以切忌优柔。”
珞珩所言处处到位,秦睦笑答:“了然。”
珞珩来寻,秦睦自然高兴,当夜在家中安排了一桌好菜,邀陆璋几人一同。
陆璋等人自然无不从的,珞珩盛名不说天下皆知,也算曲周无人不晓了,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不见遗憾、见之叹服。
秋夜,雨打芭蕉细竹,明月婵娟也当凄凄躲在云后不原相见的。
众人借着烛光饮酒欢笑,到酒浓酣畅之时,珞珩让秦睦将苦谛抱出来:“这般情致若无雅乐相配也算辜负。”
“苦谛在我那处放着,因不善琴只是日日赏着,珞先生是要弹一曲让我们见识见识?”陆璋当真爱珞珩一身气度,与他饮了许多,醉眼迷离。
珞珩举着酒杯敬秦睦:“我弹琴莫不如砍柴锯木,她会,虽非技艺顶高超的,可闻之入境,也实属难得。”
秦睦以茶代酒,回敬,这么一帮醉汉吵着自己要听琴,她少不得依着,便命人将苦谛抱来、架上干净的案几。
“先朝琴痴梁栖秋雨夜作《寒蝉凄切》,不如奏这个。”周却站在秦睦身边。
《寒蝉凄切》本是送别愁曲,应景不错,秦睦总觉太过凄清,笑答:“不如《凤歌笑》吧。”
“倒是相衬。”
珞珩要去拿自己的箫:“与以往一样,和你一曲?”
“最好不过。”
《凤歌笑》此曲疏狂不失缥缈气度,若仙山狂客恣意云山雾罩之中嗤笑固步自封的红尘俗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