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和种一向被大家看成越王坐下的大红人,权倾朝野。
外人羡慕他们的风光,却看不到他们在朝中面对的惊涛骇浪。
范蠡被刁难惯了,一点都不意外,他很谦虚的接受对方的质疑,同时询问对方的意见。
“这位大人说的很对!下官思虑不周,让您见笑了!不如请您来说说看,护卫大越的王师只剩下寥寥数万人,一旦有事发生,我大越该如何应对?”
官油子只管挑刺,他可说不出十全十美的办法。
“范大人谦虚了。本官小小的中大夫,哪能有什么看法。军国大事,自有相国大人和上将军为大王分忧。”
老相国跟听不见似的,一心打瞌睡。上将军手下直属的部队从二十多万,变成了寥寥数万,他是心灰意冷,不想再挑这副烂担子了。
“大王,相国大人,还有在场各位大人。本人身为国之重将,未能为大王分忧,反而让麾下将士伤亡殆尽,造成了今日惨淡的局面。我有罪!请大王免去我的职位,让真正有能力的人来指挥我大越的大军。”
勾践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其实是焦躁欲狂的。关于楚越之战的过程他已经看过奏报了,楚王的国他也看过了。详细的细节他无从得知,大致的经过是很清楚的。
越国要向吴国复仇,军队是关键中的关键!自己苦心孤诣的卧薪尝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军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楚国对耗掉了。十年心血一朝丧尽,他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已经战死了的越国领军大将拉来狠狠鞭尸一百次!不!一万次都难解心头之恨!
除了恨自家指挥官外,勾践也恨楚王!这个冥顽不灵的死脑筋,居然说越国不宣而战是无耻的侵略,不相信他勾践的一片苦心,生怕越国趁机占领楚国国土,决然的拒绝了合作!写的内容可笑之极,说什么越国毫无诚意,目的显而易见的是为了占楚国的便宜!勾践气的想亲自冲到楚国都城去,当面扇他几个大耳光,帮他把傻气给扇出来!老子要是真想占你楚国的国土,我提前派使臣去搞毛啊!直接偷袭不好吗?
这些话,勾践不会说出来,他温和的声音,带着悲伤和激荡。
“上将军不必自责,此次军事行动,事发突然,犯下错误的人不是你。要说最应该负责的人,是盲目下达伐楚命令的本王自己,大越的困境是因为本王领导无方造成的,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本王应该给全体牺牲的将士们道歉,以告慰他们的忠魂,并让他们的家人为他们的壮烈牺牲而沐浴荣光!
本王同样愧对那些伤残的官兵,对这些为国负伤的勇士,理当予以提拔奖赏。愿意继续为国效力的,安排他们到各地去引导和训练新兵;不能继续服役的,要赐予田产,保障他们能安享余生。
王师虽伤亡惨重,但他们并没有战败,王师的威名绝不能被玷污,补充王师重铸辉煌是我大越必然能完成的光荣任务。为此远大的目标,本王恳请各位爱卿,务必尽弃前嫌,勠力同心携手努力!”
包括范蠡和上将军,以及与前者争论过的大夫,全体朝臣一齐高呼:“谨遵大王旨意!”
在勾践隐晦的力挺之下,通过廷议,最终,从地方抽调精锐补充到直属部队来的提议得以通过。相对于国家整体的安稳来说,局部地区的隐患,在不得已的前提下,是可以暂时接受的。
朝会之后,群臣下班回家,唯有范蠡和种留了下来。
“范卿、卿,关于吴国两位有什么看法?”
种见范蠡无争先之意,于是自己站出来先发表了意见。
“微臣认为,此次事件之后,吴国方面的威胁去之大半。吴王将不再怀疑我国,我大越可以更加放开手脚全力发展。”
吴国伍子胥倒台后,没有人再刻意防备越国,以后的日子自然轻松很多。这一点范蠡也表示赞同,不过他认为伍子胥终究还没死,不能掉以轻心。
“大人说的没错,如今的吴国朝堂,必然更加忽略我大越。可是我方却不可掉以轻心,伍子胥始终未死,与我国亲近的太宰却遇害了。一旦伍子胥重回吴国朝堂,我大越面临的威胁将无人可以抵挡。”
勾践非常赞同,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伍子胥这个心头大患,他必须要除之而后快。
“范卿所言深得我心,伍子胥不可不防。”
种建议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最好从侧面引导吴王对其下手。”
范蠡同意:“伍子胥一向被吴王所厌,只需发出流言蜚语,时不时给出一些明示暗示,让人觉得伍子胥桀骜不驯,不把吴王放在眼里,吴王自然容不下他的。”
勾践点点头,“关于伍子胥之事,就请二位爱卿照此办理。”
说完了话,范蠡和种准备告辞。勾践摇摇头,示意他们等一等。
有人来通知的时候,小爷其实挺诧异的,勾践居然派专人来通知让我参加秘密议事,吓得小爷差点当场动手了。
关键时刻明霞小姐突然懂事的发声了。
“别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啦!行了,本小姐想明白了。我不跟着你去,放心了吧?”
被她这么一打岔,小爷冷静下来了,勾践要抓我,只需命令士兵上门抓捕就完事了,用得着把小爷引入宫内吗?十有八九是要查问出使楚国的详细经过。
难得明霞小姐明白事理,在此关键时刻不给小爷添乱。于是欣然入宫,跟着传召的军官后面,第一次踏入了勾践的私人领地,位于正殿旁边的侧室,又叫房或议事房。
进入后第一件事,是让小爷解下兵器,哎呀我去!忘记把名剑胜邪预先取下来放到家里了,这时候只能强装镇定,将玉首剑和胜邪一起递给值班的殿前卫百户。心里将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可千万不要被发现,剑柄上那“胜邪”两个字可是要命的!
幸好百户大概见过小爷,接过小爷用颤抖的手递过去的两把剑时,礼数很周全,只顾低头行礼,没有细看就放到了旁边的寄存处。小爷用眼角瞟了一眼,还好,“胜邪”两个字并没有直勾勾的亮在人前,被玉首剑遮挡住了些。幸好啊,要是单独摆在桌上,那简直想不看见都难。
额头渗着细汗,小爷神不守舍的径直朝里走,险些要撞在一个人身上。
“席千户!席千户!”
小爷茫然的看着他,哟!这不是种吗?旁边还有一人,也是熟人,范蠡嘛!不对,中间还坐着一个人,是勾践!我去!小爷差点吓迷糊了,勾践在这等着我呢!看到勾践面带阴笑的脸,猛然打个哆嗦,小爷额头上的汗水吓回去了,脑袋大概因此沾了水,变得有些迷糊。
“小爷,不对!下官,也不对!微臣,对!微臣拜见大王!”
范蠡和种微笑的不语,毕竟是第一次私下里被大王召见,作为刚从乡下出来不到一年的毛头小子,紧张是正常的。
勾践则是抽了抽嘴角,大致已经能联想到这位“勇士”在楚国朝堂上的表现了。到底是年轻啊,经不起场面,被本王的气势震慑得连话都快不会说了。草率了,早知道还是应该从范蠡或种之中挑选一人出使,或许跟楚国就不用稀里糊涂的结下死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