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张母的面就做好了,李大莲端了一碗给他,阎婆惜也分到了一小碗,一家人就在院子里或站或坐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吃完饭,阎婆惜继续养病,张远就出门去李二家,昨天给他老婆做了一个手术,他一直在担心她的伤口发炎。不过到了之后就发现他们家没什么异常,李二仍然在做木工活,看到他来就笑容满面地道,“三爷,你来了?”

杜江问道,“嫂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烧?”

李二喜道,“咳……没有,没有!一宿都好好的,你的本事比那些郎中还高明啊!”

“走,去看看!”

两人来到后院,李大娘子仍然趴在凉床上,见到他就兴奋地叫了起来,“三爷啊,您治好了俺的背疮,您是俺的大恩人啊!”

张远见她精气神好了许多,知道手术成功了,笑着谦虚了几句,“快趴下,别动,我来给你换药!”

揭开纱布,见创口只是有些红肿,张远终于放心了,又用酒精冲洗了一遍,换了新的纱布和绷带,交代道,“暂时不要乱动,不要碰冷水,过几天就会好了!”

李二夫妇喜不自胜,又要留他吃饭,张远哈哈笑道,“我早上吃的还在喉咙眼儿呢,哪里吃得下去!我过来没什么事,就是看一看,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

李二千恩万谢,又给他买了两斤猪肉,张远坚决不要,他就让大儿子狗娃在后面跟着,张远没办法,只得收了。

回到院子里,张远把猪肉交给张母,就开始精炼食盐,让李大莲去洗锅烧水,他自己则去调制草木灰溶液。山东自古就是产盐大省,所产的海盐远销整个华北地区,不少人都靠盐业发家致富。但这个时代的制盐技术还比较落后,因为不能分离钾、钙、镁等杂质,制出来的盐又苦又涩,因此山东的海盐与山西的解盐、四川的井盐相比差距不小,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些杂质分离出来。

十斤盐全部溶解到水里之后,他就把兑好的草木灰溶液加进去。草木灰里含有碳酸钾,沉淀完之后取上面的清水就成了碳酸钾溶液,正好可以用来析出食盐溶液中的钙离子和镁离子,取上面的部分就能得到钠盐和钾盐的混合溶液。

再把溶液分成甲乙两份,甲少乙多,把两份都煮沸,乙份直接烧干,得到盐块。再把临近沸腾的甲份倒在盐块里不断搅拌,充分溶解后倒掉卤水,反复操作几次以后就能得到纯度在90以上的精盐了。

这叫“洗盐法”,利用的是氯化钠和其他盐分的溶解度与温度的关系,学过化学的都知道,几乎所有无机盐的溶解度都会随着温度的增加而增加,但氯化钠除却并非如此,它的溶解度和温度几乎没有关系,洗盐法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张母和李大莲见他像变魔术一样地把原本又苦又涩的粗盐变成了雪白的精盐,再联想到他之前提纯糖浆和改进纺车的本事,看张远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在她们面前忙碌的人不是张远,而是一个的神仙一样。

张母首先问道,“三儿啊,你是何时学会的这些本事?”

张远早就想到了说辞,“那天在凤娇那里吃醉了酒,睡下之后就梦见了一个仙人,这些本事都是那个仙人在梦里传给我的。”

张母和李大莲面面相觑,就去向阎婆惜求证,阎婆惜正在想法巴结张母呢,听她俩问起那晚上的事脸就红了。但张远说的是吃醉了酒,她也就只好跟着编下去了,“嗯……是有这样的事,三郎以前睡觉都很浅,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一般都是睡一会儿就会离开,但那晚上他睡得特别沉,还不停地说梦话,奴家怎么叫都叫不醒,因而才误了上衙的时间!”

张母见她的样子不像说谎就信了八分,但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便再次求证道,“这么说真有仙人指路?”

阎婆惜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天晚上他们玩得特别疯狂,三郎变着花样地和她折腾,两人颠鸾倒凤不知身在何处,最后他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还叫了一个叫“小波”的人的名字。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心说他不是被仙人传艺了,应该是被仙人附体了啊!

既然他被仙人附体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自己只需要跟着他一定能吃香喝辣,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后半辈子岂不就衣食无忧了?

“嗯,定是仙人传艺!”阎婆惜打定了主意就开始编故事了,“那晚上他睡得那么沉,又在不断地说梦话,想必就是仙人在传授他本事吧!”

张母和李大莲都不是唯物主义者,相反她们还十分迷信,见阎婆惜说得有模有样,很自然地就信了。张母更是激动得要去庙里烧香还愿,李大莲却犹豫地问道,“娘呀,你知道是哪个仙人传艺给三郎的吗?”

张母一怔,以手挠头想了想,喜道,“三郎这些本事都是匠人的技术,多半是被鲁班师祖眷顾了,老身就去鲁班庙里还愿好了!”

婆媳俩走后,阎婆惜心里却想,三郎恐怕不是鲁班祖师传艺,应该是被鲁班祖师附身了吧。他现在多了这么多本事,奴家真的有福了啊!只是不知母亲到哪里去了,她肯定认为我已经死了,应该回开封老家去了吧!

欸……回去了也好,她那样对我,我不养她的老也说得过去!

另一个房间里,张母和李大莲正在仔细地端详张远制出来的精盐,见她们这么好奇,张远就开口说道,“这些盐明天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张母却如临大敌道,“呀……不能卖啊!这是私盐,贩卖私盐被官府抓住了是要杀头的!”

“啊,不能卖啊?”

张远才想起古时候盐铁茶马都是朝廷专营的,民间是不能自由买卖的,“唉……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呢?”

张母道,“不卖放在家里自己吃也中啊!”

李大莲道,“这上好的盐不能卖钱,当真白瞎了!”

张远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县尉高克疾。

那天在县衙里,要不是他百般维护,他很可能已经被刺配边疆了,而自己还没去谢他呢。现在制出了高精度的食盐,正好可以当做见面礼,顺便也可以搞一下关系。在他的复仇计划里,他可是极为关键的一环。

在心里反复盘算了一下,张远就对李大莲道,“把这盐拿出去晒干,然后好好包装起来,我给高县尉送去。那天在公堂上,县老爷本来是要把我流放到五百里外的,是他从中说情,才免了流刑。我还没去感谢他呢,这些盐正好可以当成礼物送给他!”

听说高县尉在县衙里帮了张家的大忙,张母感激地道,“嗯……三儿说得有理,受人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报。你以前不过是个抄匠,是高老爷慧眼识人提拔了你,现在又救了你的性命,是当好生报答才是。”

张远的脑子里还残留了一些关于他和高克疾的记忆,听到母亲这么说也不由得对这棵大树产生了感激之情,“嗯,母亲说得是,我下午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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