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轻回到自己居住的屋中,回想起方才高台之上,仅着了一袭白色月牙纹锦袍的年轻将军上扬的唇角,和调侃意味十足的话语,脸颊不由一阵发烫。 亏得她当时脸上还涂了东西作遮掩,不然,不知会不会当场闹一个大红脸。 她的大脑当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 最后,还是在沈周佯作被揭了老底的不满和他清朗的笑声中收了尾。 年轻的将军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最后指了指她手中的瓷瓶,道了句:“这药外敷,隔日一换。” 然后,人便离了高台。 穆云轻从怀中取出裴言川方才扔过来的小瓷瓶,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下,将其放置在一旁的矮几。 他还活着,眉目飞扬而鲜活,真的很好。 白马银枪,守燕北无虞。穆云轻望着桌上的小瓷瓶,想到裴言川曾经说过的话:他活着,狄族人便休想要迈进燕云关半步。 那么,是不是,只要她能够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帮助他避开上一世时所有的劫难,那么,便也会如他所说的那样,燕云十六州,永远都不会落到狄族人的手中去。 她相信,他做得到。 想至此处,穆云轻眸光微垂。 她确是再不想看,如上一世般,四万义军同日死。[备注1] 更不愿再见,生灵涂炭,在狄族人扬起的屠刀下,燕云十六州几成空城。 - “公子,请问您想买什么?” 药铺内,一个学徒模样的伙计看到有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殷勤问道。 “买一些纱布。” 穆云轻目光扫过药铺内各式的药材,落向一边高高摞起的纱布上,道。 她本是想要敷上药,今日便早些歇下的,却不想,她来燕云关来得匆忙,又是轻装简行,并没有带纱布,这才出门到了住宿旁的一家药铺来买。 “好嘞。” 学徒应声,动作利落到一旁取过一摞的纱布,朝穆云轻递了过来。 穆云轻接过,亦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刚要递给学徒,便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她极其熟悉、哪怕是化成灰也依然记得的声音: “请问,这里有消肿的药膏吗?” 声音温,端的是彬彬有礼,谦谦君子,药铺学徒抬目看过去,待看清来人的衣着打扮,连忙上前,比之方才不知殷勤了多少倍,连连道:“有的,公子!” 穆云轻铜板握在手中,身体却是僵得比直。 赵煜安…… 怎么会来燕北?! 还是在这个时候?!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时,在她到了清远侯府后不久,先皇下旨,派遣赵煜安出使和谈,那时,赵煜安同她说,他之前,从不曾去过燕北。 所以…… 是那时的他说了谎? 还是…… 穆云轻一时不愿往某一个方向去想。 “公子,你将钱放在柜台上便好。” 药铺的学徒弯着腰帮赵煜安找药,顺道还抽出空同穆云轻说了一句。 赵煜安闻声,亦朝穆云轻这边看了过来。 穆云轻感受到他的目光,哪怕明知自己改了样貌,钱婆婆的手艺出神入化,他定是认不出自己,可身体却还是僵得厉害。 她的大脑发空,全凭下意识将铜板放到了柜台上,便欲转身,逃离此地。 却不想,赵煜安在此时开了口:“这位小公子请留步。” 穆云轻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可却并未转身。 赵煜安看着一袭青衣的少年人背影,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自己为何要出言同这样一个形容简朴、样貌亦是平平无奇的少年人搭话。 可他到底身居高位多年,很快温和地道:“小公子买了纱布,可是受了伤?” 穆云轻抿住唇,听着耳畔赵煜安的声音,竟是觉得腹中隐隐抽痛起来,她皱了皱眉,心一横,抬步直接走出了药铺。 若她没记错,此时在位的还是天成帝,是先皇,不是后来那个满脑子吃喝玩乐、一心享受的新帝,而此时的赵煜安,也还没有和谈之功,不过是朝中一个承了父荫袭爵的闲散侯爷。 他既微服私访,她又何须把他当成侯爷看待? 看着青衣少年理也不理自己,便就这样头也不回出了药铺,赵煜安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暗道:燕北果然是民风还未开化,平民更是粗鄙不堪。 若不是为了早些将云儿接回

到自己府中安置…… 以他的身份,又岂会来这种地方?! 想到上一世时自己来燕北和谈,每每扈从围绕,骑兵开路,过往州府官员皆是夹道相迎。 可这一世,自他到了燕北,却是处处不顺,便是连打听一个平民女子都受人辖制,处处碰壁。 想到几日前赵平同自己汇报的事,赵煜安眸中闪过不悦。 趁着学徒找药的空荡,他望向远处燕北军驻扎的方向,想到前世后来种种,赵煜安眼底极快地划过一抹嘲弄和轻蔑。 - 穆云轻回到自己租住的屋中,动作利落为早已是红肿了一片的肩膀上了药,又绑好纱布,才静静坐回到床榻一侧,可思绪,却是不由飘回到上一世时。 上一世在清远侯府的那五年,绝对称不上愉快。任谁被当成替身一般,一切的吃穿用度都要比照着旁人的喜好来,怕是都不会觉得痛快。 更不用提,即便如此,最终还是被一碗毒燕窝结束了性命。 想到那一碗的毒燕窝,穆云轻只觉腹部再一次抽痛起来,那种浑身冰凉,濒死一般的感觉,上一世经历,她只觉解脱,可到了此时,却成了宛若噩梦般的回忆。 便是连再见到赵煜安,都觉得晦气至极。 其实在最初,她是不知自己是被当了替身的。 只当东都人士都讲究素雅,衣裙要绣兰以明其志,行止亦要注重仪态,因为赵煜安毕竟救下了自己,外加他那双和裴言川像极了的桃花眼,穆云轻曾经真地对他心怀感激。 不过,在得知他完全是把自己当作是青梅竹马的表妹的替身以后,她还愿意留在清远侯府,便只剩下了两个理由。 其一,便是她被官府认定杀了人,那样的情境之下,她确是无从辩驳,也确实需要清远侯府的庇护。 二来,便是赵煜安的那双桃花眼,总能让她想到那个,守护了燕北那么多年,最终却是魂归燕北,尸体亦葬在了燕北的年轻将军。 家园沦落,总归如何,都不过是偷生罢了,又何须再介怀加一个替身的名目? 若看到眼前人,能稍有回想起故人,便是做了这个替身又何妨? 上一世时的穆云轻,是这样想的。 可重生回年少,重回故地,重见故人,穆云轻不由想到方才高台之上,那个意气风发、神采斐然的白袍身影,再又想到前世赵煜安的言行种种…… 云泥之别。 又何谈有半分的相像之处? “表姑娘是极擅女工的,云夫人的这双手,倒是笨得紧啊。” “这般简单的绣花怎地都绣不好?” “表姑娘性情温软,便是连蝼蚁都尚且舍不得伤害,不似云夫人,竟是连活生生的人都敢下手毒害。” “不愧是燕北那粗鄙之地养出来的贱民!”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再一次见到了赵煜安,穆云轻这一晚睡得极不踏实,她的手不安地动着,一再地蜷缩成拳。 她知道,这是她梦到了初到清远侯府的日子,这个人是赵煜安的母亲派过来给她的掌事嬷嬷。 可哪怕明知是梦,可梦却仍在继续。 这一回,是赵煜安的声音,温尔雅地,带着和煦的笑: “妗妗的母亲是前太医令家的千金,妗妗像她外祖,喜欢看这些医。” “你也看看罢,总归没有坏处。” 这是赵煜安想让她同温妗一样,熟识那些药理的时候。 “和谈,燕云十六州归于狄族,我方岁贡,大魏公主嫁于狄族大王,永结秦晋之好。” 这是后来,狄族再次犯边时,新帝再次命赵煜安前去和谈,作为使臣,赵煜安同狄族达成的协议。 想到那位风华绝代的公主神情平静站在花轿前,哪怕前路便是万丈深渊,看向赵煜安时眼眸仍难掩清傲: “今日你受了多少的赏,他日史之上,便要这般地,受后世多少人的口诛笔伐。” “只会多,不会少。” 想到赵煜安那时瞬间便铁青了的脸色,穆云轻在梦里亦笑出了声。她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耳畔却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穆云轻被惊醒,倏然张开眼:“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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