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弗拉梅觉得自己是一颗在不断拧紧的螺丝。 她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以期让自己无暇思考。 第二次了。 弗拉梅第二次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身边的人。 墨水在纸上晕出痕迹，形状像是泪痕。 弗拉梅将纸揉成一团，随意的丢在桌边。 好烦。 可是。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随心所欲的皇帝只是以此来改造她，扭曲她。 她绝不能就此顺了对方的意。 她要更隐忍，更周全。 她不能留下任何的把柄，也不能任性。 她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处理莱因哈特。 弗拉梅开始害怕在皇宫中行走，庄严肃穆的宫殿白亮华美，却只让她觉得是吃人的城，到处是鬼。 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撞上金发的少年——他来探望姐姐。 他会面无表情的向她问好：公主殿下。然后再不多说一句。 她好多次都想鼓起勇气和对方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最后却都在那湛蓝的眼眸中落荒而逃。 她已经察觉了，莱因哈特恨她，恨她引来了皇帝，恨她使得他和姐姐分离。 而她完全失去了面对这些指控的勇气。 ——————————— 不同于弗拉梅掩耳盗铃式的漠不关心，大贵族们对这对突然降临的备受皇帝喜爱的姐弟都展现出了十足的关心。 他们像是一群讨厌的见到了鲜花的蜜蜂，嗡嗡不休的围绕着这对金发姐弟。 安妮罗杰喜好清静，皇帝为此特意下诏，宫廷命妇们没有皇帝允许，不得打扰这位皇帝宠妃。 是的，安妮罗杰已经摆脱了无名无份的情人地位，正式被册封，这使得她的风头一时更盛。 贵族们无法见到安妮罗杰，便更加狂热的涌向莱因哈特，宠妃唯一的弟弟，有着一样奇迹般美貌的金发少年。 一开始，围绕着莱因哈特的声音都是谄媚的奉承、无聊的讨好，这让莱茵哈特觉得恶心极了。 这座宫殿里的每个人都在出卖着什么，有人出卖尊严，有人出卖美色，有人出卖良知。而莱因哈特，他自己呢？则出卖了他的姐姐。 昔日的他不过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毛头小子，今日却能在全帝国最上流的社交场合里炙手可热，受人追捧。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他好多次都忍不住在着虚伪做作的人群中放声大笑，可是又转念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他的姐姐。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起因于一次小小的，醉酒后贵族无意之间，对莱因哈特的冒犯。 然后是有意的清醒的调笑。 贵族们惊讶的发现，伟大的皇帝陛下似乎对这些“无伤大雅”的管教毫不在意。 而过分高自尊的金发少年也选择在姐姐面前掩饰一切，他从不告状，也不呼喊。只是像小狮子一样，沉默的独自应对。 一贯热爱踩高捧低的贵族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约而同，轮番教训这个可爱的小玩具。 他坚韧不屈、美貌非凡、还有一个宠妃姐姐，这些品质都令人兴奋。 还有些喜爱美貌少年的男女，私下里悄悄给他递帖子，愿意提供庇护和金钱，只求春风一度。 于是，当弗拉梅再一次不得不将目光聚焦于莱因哈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金发蓝眼的美貌少年，以一敌十，被逼墙角，黑色的军服浸染，唇边是未干的血迹，他还在护着自己的脸，大概是害怕姐姐察觉到担心。 ——————————————- 为了避免与人交往，除了每日固定的学习时间，弗拉梅特意整日窝在皇宫最南的宫殿角落，看打发时间。 她以学业繁重为由拒绝参加任何宴会或者聚餐，偶尔到了不得不去的地步就装病。 老皇帝或许是知道不能将她逼的太紧，倒也没有任何表示，纵许了她这些不出格的小任性。 于是她就这样放纵自己沉浸在字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一切。 她想自己总会长大，皇帝也会衰老，很多现在看来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时间总是站在她这边的。 却没想到这份平静会被打破。

弗拉梅是被打斗的声音吸引过去的。 尽管她早已决定不要和这座宫殿中的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她还是无法纵容霸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她翻下围墙，掏出自己的□□，指向面前的几个贵族：“谁允许你们在皇宫内闹事的？” 来人凶神恶煞，似乎想要和她理论一番。 “是公主殿下。”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回过神来，面前一个人影都没了。 就仗势欺人，还怪没有意思的。 弗拉梅摇头。 “他们都走啦，不用害怕。” 她转过身来，面前却是那张令她逃避又在脑海中闪现过无数次的脸。 莱因哈特。 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三年，无数次擦肩，她从未敢仔细看过他的脸。他长高了，也瘦了，婴儿肥褪去，可能是表情做的很少，小小年纪就显露出几分冷硬的气势来。 却依旧难言异常的旖丽。 她其实常常听说有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甚至连希尔德这样的名门淑女也曾在她的面前赞叹过他的美貌；她也知道他的境遇其实算不上太好， 很多人都对他有所非议，认为他是出卖姐姐、出卖色相的下等人。 但她从未想过，他的遭遇会是这样，这样血淋淋的。 她长了长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转过身去，准备翻墙回去———-她不想看莱因哈特向她行礼，不想听他叫她公主殿下。 “呐。”不是名字，也不是公主殿下。 金发的少年出了声。 于是她停下了翻墙的手。 “帮帮我吧。”莱因哈特的声音很低，“我一会儿要去见姐姐，需要一套干净的衣服。” ————————————— 弗拉梅将他偷偷带到了自己的寝宫。 这个偷偷是莱因哈特要求的，或许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她守在屋外，抬头看云，等着莱因哈特换好衣服。 叩叩——— 传来了敲击玻璃的声音。 “你准备的衣服不太行啊。”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有没有深色的？” 她转头，一只白皙的手透过门帘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骨节分明的，透着淡淡的青。 上面抓着她刚刚准备的衣服，染上了红。 她的心情本来很平静很平静的。 却不知怎么的，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一个按钮。 当她会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已经啪嗒啪嗒的流到了少年的指尖。 她恼怒于自己的娇气，却控制不住。 “弗拉梅？”察觉到肌肤上的温热，和门外猛然变调的呼吸声。门内的少年害怕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赶忙披上外套开门出来。 只看见，红发的少女，蹲在门口，眼睛睁的大大的，随着微微颤动的眼睫，泪水一滴滴掉落，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不像是在哭，倒像是在排演什么话剧。 “别哭啦。”他问，“再说了，挨打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他见女孩没有动静，弯下腰，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红发。 “莱因哈特，我对不起你。”她磕磕巴巴的挤出一句话来。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女孩的眼泪掉的更厉害，彻底受不住啦，甚至于太厉害，打起嗝来。 “哎。”少年叹了口气，“殿下向我道歉，现在看来倒像是我欺负了殿下似的。” “莱因哈特不要叫我殿下。” “呀，凭什么呢？这可是基本的宫廷礼仪呢。”少年也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你不叫我殿下的话，我什么都答应你。”少女哭的一抽一抽的，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 “那你先别哭了。”他扶住她的脸，“好丑的。” 少女立刻收住了声：“还有吗？” “没有啦，公主殿下。”他笑笑，直起身，“殿下别难过，我不恨你了。” 少女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 “看到殿下眼泪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会变成今天这样绝非殿下本愿。”莱茵哈特的声音低低的，“只是我再也不能和殿下当朋友了。” 他垂下眼睑，金色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殿下呀，他在心底叹气，他已经决定好了，要亲手把姐姐从那个男人手里解救出来，要颠覆这个王朝，也就是要与弗拉梅为

敌。 他无法在这样的前提下，欺骗她，和她做朋友。 “啊，真的不能当朋友吗？” 少女猛然凑近了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还想找你一起计划刺杀皇帝，然后带上安妮罗杰姐姐和齐格飞哥哥一起出逃同盟呢。”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