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乐脑袋里像是有个锤子一直在击打着她的太阳穴,昏沉无力,却也睡不着,一天里半梦半醒,难受,却没劲动弹。 听到周泽让她吃药,姜乐只是本能地觉得厌烦,把毯子往头上一蒙,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周泽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接着便不再催促,转身往厨房里走去。 说是厨房,其实只是客厅旁一个开放的小空间,仅仅是冰箱和灶台便将空间占据得满满当当,灶台的柜子上落着一层灰尘,很明显没怎么用过。 他打开冰箱翻找,见里面只搁着一袋鸡蛋和一包吐司面包,剩下的便是一些饮料。而柜子里连平底锅也没有,只放着一只碗,一个盘子,一个不算大的电饭煲。 周泽微微蹙眉,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出了门。 姜乐在床上怄着,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只是以为周泽终于识趣地走了,倒也没太在意,仍然蒙着头与身上的不适沉默对抗。 迷蒙了许久,隐约听见屋里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她这才把头上的毯子往下一拉,把脸露了出来。 窗外的太阳已经半落,橙黄色的夕阳火烧一样从窗户的缝隙里照进来,被磨砂纸过滤一层,照进屋里时光线便柔和了许多。 姜乐没有翻身,只是勉强地扭头往声源处看去。 周泽正站在灶台前,背对着她的方向,低着头在锅里搅弄着什么。少年的身量高而挺拔,在低矮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憋屈,但他的背始终挺得直,只有头微微低着,行动间偶尔露出半张雕刻完美的侧脸。 厨房里光线很暗,他没有开灯,整个人罩在昏暗中,模样显得格外认真且柔和。 姜乐盯着他看了两眼,一时有些恍惚,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过于自然,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算不上家的地方。 她默不作声地转回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听着客厅里刻意放轻的动静,姜乐非但不觉得吵,竟然还伴着这声音睡着了。 她好像睡得很沉,浑身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重,但那层入骨的冷意却伴着睡眠消退了不少。期间,周泽好像过来叫过她一次,姜乐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没睁开。 再醒来时,屋外已经彻底黑了,屋里的客厅里却留了一盏小灯,光亮微弱地照进卧室里,淡若无光。 她身上的不适感少了许多,终于肯起身下床。 走出卧室门,便看见周泽在沙发上坐着,长腿上搁着一份试卷,而他正认真地低头做题。 茶几上的垃圾被清理干净,其它的杂物却一概没动,他大概是实在找不到地方放东西,这才会在腿上做题,低头的姿势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 姜乐怔怔地看了他两眼,实在不解为什么周泽还没有走。 而他在此时听见动静,抬头朝她看了过来,一双好看的眼睛仍带着攻克难题时的专注与认真,望向她的目光令姜乐心中一跳。她欲盖弥彰地挪开视线,却看见自己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衣服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了一边,其中,有一件被她随意乱扔的贴身蕾丝上衣被压在了其他衣服的下面。 纵使姜乐向来是个厚脸皮的,此时脸也烫得要命。 她清了清嗓音,掩盖好自己此时的小慌乱,问道: “这落地灯有三档,你开最低档,能看清吗?” “还好。” 他声音轻柔地回答,一边将膝上的试卷折好放在身旁,起身走向厨房,“先吃饭吧。” 姜乐闻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学校里第三节晚自习都上了一会儿了。她后知后觉,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逃课了?” 周泽端着一碗白粥走了出来,长腿一迈走到了沙发前,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今晚原本有些事,请假了。” 事实上,他今晚本该去参加竞赛班的训练的。但做好了饭,姜乐却迟迟不醒,他冒昧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得触手的温度烫得人心慌。 那时候,他本就有些迟到,却还没能盯着姜乐吃药。他无论做什么事,向来不爱半途而废,于是半是自我说服,半是自我放纵地,逃掉了竞赛班的训练。 这是周泽平生第一次逃课,也是平生第一次‘离经叛道’。不过这件事,没有必要让姜乐知道。她大概又会笑他双重标准,道貌岸然了。 周泽在茶几前站定,目光凉凉地看向姜乐。屋里没有餐桌,唯一能充当餐桌的茶几上却堆满了东西,几乎无处搁手。 姜乐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讪讪,弯腰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挪到了地上,才瞧着周泽把那碗粥放在她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

泽又转身回了厨房,这次左手托着那个迷你的电饭煲,右手盘子里放着几个包子,还冒着热气。 “吃吧。”他在沙发的一侧坐下,没有多看她一眼。 白粥里混着香菇碎,姜乐原本一天没有进食,略有些反胃和恶心,但是粥尚能入口,她被勾起了食欲,顺手捏起一个包子吃。 扭头一看,周泽竟然托着电饭煲的内胆慢悠悠地喝着里面剩下的粥。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富家公子能干出来的事。 周泽略一偏头,见姜乐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他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厨房,说道: “粥是熬的,包子是买的,厨房锅里炖了鸡汤,等你烧退一些,晚上饿了再吃。猛然碰荤腥,对肠胃不好,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姜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灶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上面还多了一口锅。 她挑眉问,“锅是你买的?” 周泽点点头。 她又问,“既然买了锅,为什么不顺手给自己买一只碗?” 周泽的长指轻松地托着电饭煲的内胆,稳稳当当,理所当然地回:“锅是你日常需要的。一个人住,却未必用得上两只碗。” 姜乐咬着勺子没有说话,其实她心里也觉得,如果家里多了一只唯有他用过的碗,总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其实,他这个人今晚的举动就已经足够奇怪了,她心里总有一种抗拒和不安。 她心情复杂地看向周泽,诚恳地开口问他:“周泽,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周泽扭头看她,一言不发。 姜乐被他盯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恩将仇报,反而为了遮掩自己心里那丝古怪的不安,故作轻浮地笑道: “你费劲地折腾一晚上给我做饭,真的只是因为,你觉得我给你送伞才会生病,所以感觉自己有必要负责?班长,你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其实说起来,此话倒不是因为她自恋,姜乐也并不讨厌周泽,反而时常觉得他这人挺有意思。 但射箭馆的一遭,让她知道了林秀芬对她和周泽的用心,反而让一切都变得危险和古怪。 一方面,她不愿意去深想林秀芬的用意,另一方面,她又抗拒真的和周泽有什么牵扯,因此,哪怕只有一丁点苗头,姜乐都会迫不及待地把那点萌芽掐死。 这句话悬在空中,没有人应答。周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情绪难辨。 姜乐只觉得,自己似乎一眼便能被他的目光看透,渐渐也觉得有些莫名地心虚。正要躲开他的目光时,周泽终于开口回答。 “你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而担心,其实大可不必。我对自己的人生有清晰的规划,上学时绝不会早恋。况且,” 他说道‘况且’两字时语气微顿,姜乐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他的神色略有些暗淡。 “况且,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只有婚姻的概念,却没有提及爱情的自由。” 姜乐被他这话逗笑,“你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人,成天只知道埋头学习,懂什么婚姻和爱情?” 闻言,周泽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语气却有些微凉,“婚姻在于门当户对、利益交换、互成助力,爱情则是反理性的冲动,两者天然相悖。” 这话听在姜乐耳朵里,其实是在变相地说她与他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利益可交换、也成不了他的助力。但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居高临下,反而有种自嘲的情绪在其中。因此姜乐也并不觉得冒犯,只是心中有些说不清的失落感。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而言,婚姻与爱情都太过虚浮,更像是纸上谈兵的孩童戏言。 两人都没再说话,闷着头吃完了桌上的饭。 临走前,周泽洗好了碗筷,将要出门时却又停下了。 他转头看向姜乐,问她:“你屋里堆满了男士的衣服,是做什么用的?” 姜乐反应了一会儿,挠挠头回道:“哦,那都是我拿来卖的,家里空间不大,就都堆在卧室了。” “去哪里卖?” “步行街、网吧门口,有时候也在学校门口卖,哪里管得松去哪里呗。” 周泽微微皱眉,似乎在认真思考她所说的话。 “按理说,女生对于服饰的需求大于男生,你如果是为了赚钱,是否选错了消费群体?” 他语气认真,仿佛不是在评价一个高中女生的小打小闹,而是在严肃地评估某个产业的利润值。 姜乐被他的语气逗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异性相吸

的问题?有时候不仅要看东西卖给谁,还要看卖东西的人。” 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便有些愣住了,懊恼自己一下子说得太多。 虽然她的回答已经算委婉迂回,但像周泽那样的聪明人,一定马上意识到她的言外之意了。 因此,姜乐不可避免地又感觉到一丝羞愧和自厌。 她人长得漂亮,并且对自身的外在优势十分清楚。每次只要将摊位在人多处一支,总是不愁将人吸引过来的。 除了卖男装,她也会卖一些打火机之类的东西,虽然进价低、要价离谱,却总有愿意买账的人。 曾经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为了要她的联系方式,连着三四天来买她的东西。 虽然,姜乐从来不曾跨过那条敏感的线,始终以一种自尊自傲的姿态面对那些人的殷勤。但说到底,她选择卖男装而非女装,的确是有意识地在利用自己天生的那点资本。 她也曾想过,自己曾经对林秀芬抱有‘怒其不争’的态度,认为她被自己的外在美貌所绑架,结果却是被人拿捏。然而,若她扪心自问,自己的这种行为,从本质上而言,是否与林秀芬的所作所为并无差别呢? 这样的想法出现过几次,每次都被她压了下去。眼前的经济需求比清晰的道德要求更加急迫,许多问题由不得她深想,而她从来也不敢去深想。 但是,姜乐今天不假思索地将这句话说给周泽听,又仿佛是无意间把自己最不齿的那一面暴露了出来。她向来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面对着周泽那双总是平静地洞察一切的眼睛,她似乎又有些畏缩与抗拒。 家中的大门敞开着,门上的轴承随着自身的晃动发出憋哑的声音,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对望。 姜乐有些自恼的情绪,避开他的目光,想要干脆地送客。 却听周泽在此时问她:“姜乐,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刚才还受克制的情绪,被他这句火上浇油的问句引。姜乐的自我保护机制随之开启,脸上又换上了那副懒散不羁的模样,她掐着腰看向他,脸上带着笑意,然而语气却是嘲讽的。 “怎么,班长是觉得,跑到我家来熬了一锅粥,就能随意指点我的人生?周泽,你好像真的很爱多管闲事。” 姜乐心里忍不住地冷笑。 他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无非是让她好好学习,恪守本分,女孩子家不要染上一副社会模样,自甘堕落。 这种话,从她初中开始就已经听腻了。 那些与她生活毫不相干的人,从不在乎她经历过什么,也懒得询问她正在经历什么,却都十分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她凭什么要听? 姜乐心绪浮动,脸上也因为羞恼而染上了躁意。她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失态,干脆遮掩地转身往卧室里走,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冷声说了句“不送”。 “姜乐。” 他站在门口喊她,换来她不耐烦地回头。 “你还有什么事吗?” 周泽沉默了两秒,似乎也在斟酌话语,难得地有些欲言又止。就在姜乐开始失去耐心时,他终于轻声开口。 “你在困境之中,尚且可以名列前茅很多事情无法选择,无从决定,比如出身,比如家庭。但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你会跳出这个出租屋,挣脱困住你的泥潭我始终相信‘明珠蒙尘终有时’所以,你也不用自厌自弃。” 他目光灼灼,淡而柔的声音中尽是真诚。话音落,屋里陷入安静,而姜乐似乎能在这种寂静中,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今天是我冒昧了,你早些休息。” 他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姜乐有些失神地盯着门上的锈斑,眼睛又落在厨房里摆放整齐的锅碗上,不知究竟该作何感想。 但这个莫名其妙的夏夜,好像并非想象中那样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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