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雪说去163坊。 tn就有此打算，没想到看着不声不响的sherl然跟他一拍即合，一脸震惊地转头感叹。 “默契啊！我来的时候还在想呢。” 林遇雪也笑，或许是同星座的原因，他们俩确实时不时地展现出相似的取向和爱好。 比如林遇雪爱喝某个牌子的酸奶，某一天便利店买一送一，她买了分一盒给tn谢他那天帮差点迟到的自己做晨会报表，结果tn接从口袋里掏出两罐，说我还打算分你一个。两人都笑得不行。 林遇雪坦白：“其实我压根没去过，所以想去看看。” “那刚好，”tn心满满，“我是常客，跟着哥混吧。” 一路开到传说中的163坊，市里到底跟乡下不同，他们出发的时候度假村和沿途已经陷入一片沉睡的黑暗，这会儿眼前仍然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tn好车，忽略沿街的店铺，径直带着她下台阶往地下广场走。 地下跟地上斯小资的店铺是完全不同的面貌：有些店铺在门口设了高脚凳配同样高高的木质吧台，一堆老外在那里对着化学实验室蒸馏瓶样的东西里延伸出的好几根吸氧管吞云吐雾；还有明显夜店打扮的潮男潮女们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吊带纹身烟熏妆，骷髅t恤彩头发。 林遇雪看了一下他们俩，双双黑发白t仔裤，像误入这里的三好学生。 她这样也就罢了，tn是号称夜店常客，怎么也这么寡淡？ tn是爱喝酒蹦迪，其实还是偏斯素净挂的，典型的申城白净小男生，最主要家里还有个严格的母亲，那点寻欢作乐的冲动多半也是来源于对母亲掌控欲的反抗。 然而又不敢反抗太过，所以对林遇雪这种土包子来说是老手，对真正的老手来说是菜鸡。 再说谁规定夜店蹦迪非得打扮成非主流样儿了？ 这样一想tn敢迎上林遇雪三分不解一分怀疑的目光，挺起胸膛熟门熟路地介绍。 “他们那是在抽水烟。” 林遇雪好像听过这个东西，但具体一无所知，所以听到抽水烟不由自主想到抽大烟，脑海里浮上清朝躺床上抽得只剩一副骨架半死不活的样子，对夜店胜地的想象更可怕了几分。 tn咔拍了两张，又领着她往里面走。 喧嚣声更大，来来往往的人也更多，一路穿过几个门面，走到最里面一个厚厚帘子遮住的门前，门口站了俩人高马大黑衣肌肉男，给他们手腕上订了个紫外线章，tn出手机付了钱，肌肉男掀开帘子，放他们进去。 一瞬间，氧气迅速压缩，汹涌的人潮和噪音扑面而来，光线迷离，最前方的舞台上看不清什么人，只知道大家齐齐挥着手臂按节奏欢呼摇摆。 入口处是一排长长的吧台，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人，tn身在她耳边大喊：“去点个酒吧。” 林遇雪点头，一边感叹花钱买罪受，一边劝慰自己世界还很大，合该多看看。 凌晨地下的申城，和她朝九晚五挤地铁的申城，好似两个世界。 两人到吧台边点酒，林遇雪在眼花缭乱的酒水单里选了个熟悉的长岛冰茶，tn点了杯威士忌加冰，两人非常保守地决定先在这边坐一会儿。 这里的酒似乎比别处更贵也更少，三两口喝完，tn练地带着她进了舞池。其实她不会跳舞，性格也丝毫不外放，但或许是环境原因，又或许是急需发泄，真的挤到舞池里融入进去，她竟然也有了不由自主跟着节奏摆动的冲动。 稍微举起手扭了两下，旁边忽然转来一个长发老外，做出夸张的动作，似乎在教她怎么做，林遇雪有瞬间的慌张，目光四处寻找tn却见他笑嘻嘻地跟一个长发美女聊天，顿时无语。 那老外倒真没有别的意思，看她越跳越不对劲索性上手拽了她一把，林遇雪刚回过神就被他带着蹦了两下，渐渐地乱挥的手脚似乎有了停不下来的节奏惯性。 老外见此很快松了手，微笑着对着她比了个k的手势又去嗨自己的，林遇雪也报以感激的笑容。 来自群魔乱舞人群里的陌生善意缓解了她的僵硬和排斥，跟着节奏又跳又蹦又喊又叫之后，林遇雪忽然有种解放了天性的快乐 ——哪怕人潮汹涌，但无人在意也无人评判，只需要尽情放纵欢呼，释放任何你想释放的情绪，不用担心是否打扰别人，更不用害怕是否依然得体。 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在大多数人沉睡的午夜里，他们像是被世界遗忘，也遗忘了世界的狂徒，只剩下名为自我的荷尔蒙。
这是片刻真正的自由。 只是一场消费来的狂欢，却让她对自己和世界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她太狭隘，以为蹦迪就是空虚，以为申城就是朝九晚五，以为闻竹声就是心里最重要的事。 她想，她完全可以在没有那个人的情况下，享受人生，体验世界。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呢？ 即便已经理解了她所不理解的部分，体力和适应力还是背叛了她。半小时没到，林遇雪已经精疲力竭，怀念自己清爽安逸的被窝了。 只可体验，不可久玩焉。 跟着tn开酒吧，回到广场，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噪音隔绝在深处。光线明亮，视野开阔，重回人间的感觉如此鲜明，世界都变得美好。 要不是tn身边，她简直有种刚刚去地狱走了一遭的错觉。 tn：“感觉怎么样？” 林遇雪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侧脸，又给了tn张，满意道：“很不错，符合我们都市丽人的夜生活。” tn哈大笑，又问：“现在去哪，回家吗？” 这话听着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想不想回家，但反正林遇雪不想回家，充沛的氧气和精神兴奋的惯性让疲惫的她依旧无法平静。 环顾一圈，看到一家小小的日料店居然还开着。 “饿不饿？”她伸手指了指那家，“去吃日料吧，我请客。” 刚才都是tn的钱，此刻正好还了人情，而且她晚上没有吃多少，现在确实又渴又饿。 tn善如流，两人进了店里。 店面不大，但有两层，一层只有三四张桌子，有一张坐了三个女孩子，楼上倒是吵吵闹闹，不少人的样子。 选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林遇雪上来先灌了一大杯水，然后简单点了些烤物。 “所以你经常过这样的夜生活吗？”兴奋的余韵犹在，林遇雪开始好奇所有跟她不一样的生活。 “没有，”tn会儿倒谦虚起来，“偶尔周末跟朋友过来玩玩。” 林遇雪忽然想起来，他是有女朋友的。 “跟女朋友一起？” “没女朋友。” “啊？” “分了。” …… 猝不及防知道了这么个大八卦，林遇雪一时不知道该安慰还是庆祝，因为她是听tn过女朋友脾气和家里财产同样大的，非常难哄，但他也直言不讳，如果结婚了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女朋友家有两位数的房产量。 “真的假的？你不是蛮喜欢她的吗？” 他朋友圈也秀过两次恩爱，案非常之肉麻，办公室女生私底下八卦都怀疑是不是他本人发的程度。 “不太合适，脾气太大了。”tn所谓的样子。 “你不是看中他们家钱多嘛，这么黄了怎么办？” 她也很直接，反正tn止跟大家说过一次，或许是他足够坦白，反而没人对这点诟病太多，有也不会当面说什么。 而且谈婚论嫁考虑对方家庭情况，再正常不过。 “有钱也不能决定一切啊，还得看感情。” tn欲多说，林遇雪便不再问，只是想起来另一个脾气也不算小的富家小姐，闻竹声不还是照单全收。 所以他应该是真的爱她吧？其实能看出来，不仅闻竹声，连赵兰青都非常宠她。 细究起来tn是有所图的，都受不了要分手，那么闻竹声赵兰青这种没所图的还能忍受，就是真的靠感情了。 过了一会儿tn漫不经心说，“我要辞职了。” “啊？” 林遇雪被他说“天要亮了”似的语气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周一就打算提。”tn着烤串，有一些得意。 这是她第二次遇到公司较熟的人离职，跟ada一样都挺让她意外，主要是在此之前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有这个心思。 “新的找好了吗？去哪里啊？” tn然说了一个著名实业外企的名字，林遇雪不由生出羡慕，又开始自我反思，别人在寻找更上一层楼的出路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同样的，如果让她去找，她能做到吗？ 心里有酸涩有钦佩，她不由真心夸赞，“闷声干大事啊，向你学习，加油。” tn细讲述了他跳槽的经过和工资的
涨幅，听得林遇雪羡艳不已，老实说，美士的生活轻松但工资不太高，林遇雪哪怕一直堕落颓废，也并不乐见别人蒸蒸日上，自己浑浑噩噩。 peer presse 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然而她的精气神又跟别人天差地别，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前进后退的拉扯让她还没有行动就精疲力竭，想到此生都要源源不断地努力更觉得无望。 或许她注定是个失败的人。 一顿饭吃完已近三点，林遇雪困得头晕脑胀，只想打车回家睡觉。 tn持要送她，被她以“你这会儿疲劳驾驶我才不敢坐呢”为由拒绝，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到了家，洗漱，上床，手机静音，下一秒就昏睡了过去。 林遇雪是被巨大的关门声吵醒的，她正在梦中漆黑的雨夜里上演惊恐逃亡，结果“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她心脏几乎骤停，猛地睁眼后还没来得及庆幸那只是一个梦，林知洁已经一把推开房门，看到安然无恙在床上躺尸的林遇雪，气得要火烧房顶了。 “林遇雪！你搞什么名堂！” 林知洁连方言都气出来了，恨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揍一通。 林遇雪心脏怦怦怦，努力让自己眼神恢复清明，然而一时适应不了明亮的光线，仍然迷蒙地跟门口气势汹汹的来人对视，随即心里一沉—— 坏了，睡前忘记跟林知洁说一声了。 林遇雪小时候都是由林知洁带着的，父母农忙打牌，她上学放学，林知洁无处不在地照顾她、带领她。林知洁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自动自发地把妹妹当作自己的责任，但脾气也是出了名的烈。 母亲带她去亲戚家吃饭人家打趣她“谁让你来的，我们家不欢迎你”，才五六岁的她听见这话抱起妹妹掉头就回家，根本不顾孤身一人，路途遥远，大人拦都拦不住，再说好话也没辙。 因此林遇雪受林知洁照顾庇护的同时也饱受摧残，小时候没少挨骂挨打，甚至还被她罚跪过。她这个姐姐，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即便长大了林知洁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严厉无情，她对姐姐的恐惧多少还是留在了骨子里。 更别提这事儿本就是她理亏。 “啊……我忘记跟你说了……”她压住心虚和恐惧，边摸手机看时间边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手机上两个大大的1和两个0，刚巧11点，底下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一道声音彻底惊醒。 手机滑落枕边，而她彷佛炸雷当头劈下，动弹不得。 抬眼望去，门口隐约有一道高高的身影，林遇雪只看到他露出的一侧肩头，是熟悉的雪白衬衫，半点没有越过房门，克制地站在外厅。 而他刚刚对着林知洁礼貌交代道—— “人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可比林知洁吓人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