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衙门里,三班六房是什么?县丞典史主簿都是什么人?海盐县的上任官吏如何?府可否有亏空?可有未断刑狱?当地驻守的戍卫都是哪些?县令上面几层官?品性如何?赴任的时候要打点什么?”
“再者,姑娘身边又有几个人?刑名钱谷两个师爷有吗?县中胥吏多是世代相传,他们不听你这外乡人的,还要摆布你,你怎么办?海盐县尚算繁华,当地土豪地绅不少,你该怎么打点?再有官学也是大事,姑娘冒充个探花郎,该会诗通经义吧?还有,衙门大得很,那你至少该有几个家丁吧?仆妇也要有些,你又是女子……”
他碎碎叨叨说到这儿,方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道:“女子终归每月有些麻烦,姑娘瞒得了一时,还能瞒一世吗?”
“姑娘,做官,可比你在下蔡县翻这风浪,难多了。”
他一行说着,顾绮只站在那儿笑盈盈看着他。
正难得说这么多话,不免有些口渴,顺手拿起茶碗,喝了口茶,方问道:“姑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觉得某危言耸听?”
“不是的,”顾绮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前几天还在嫌弃,校官的气质那般清冷典雅,看着和出尘仙人似的,怎么一开口就那么惹人厌烦呢?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大人就像是看着孤高,其实是个热心肠呢,等哪天再见鸯大人的时候,我得好好夸夸你。”
正被噎住了。
他长到二十二岁,第一次有人夸他“热心肠”,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和鸯儿好好夸你”,不觉脸都红了。
一直红到了耳朵。
他正要发作,却听顾绮正色道:
“大人放心,这县官该如何当,有人能问。”
“谁?”
“周家大哥呀,他是下蔡县的胥吏,自然知道些的。况且我本就打算带他们兄妹走,周家阖族在此,等事情又淡下去,难保他们不生事,而且周姑娘知道我是个女的,自然能帮我瞒着。”
正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我刚才问你可有了脱身之法的时候,你就在想这个?”
“嗯,本来我的打算是传个落水死亡,尸骨无存之类的话,现在看来,计划要变了。”她说着,对着正长揖。
“此事不但为我,而且涉太子与黑鸦军,所以在下,还请大人帮我。”
她的这个话,的确触动了了正的心事。
顾绮一动不动,只等着他的答案。
终于,正垂下眼帘,退后一步,抱拳还礼:“是,林大人既然决定了,某定当竭尽全力相帮。”
顾绮听他答应了,着实松了一口气。
自她穿越而来,遇见的所有事,最终汇成了一条线,将她推向了那个临海的小县城。
也罢,那不如,那便顺着这安排,向前走吧。
“张掌柜今晚可能也抓了个人,是校官的故旧,下蔡县的事情,我已经不方便管了,校官明儿去审审吧,若知道了什么蛛丝马迹,还请大人告诉我。”打定了主意的顾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