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七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将这话说出了口。
话音刚落,就听见“当啷”一声,是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
顾绮回头看时,谢霁似是已经无法靠自己坐稳,手扶在桌上,地上是碰翻的茶杯。
平七叶这才想起谢霁也在,慌乱地又开始哆嗦起来,低头不敢看他。
顾绮照料不了两个人,但终于决定将秘密说出口的平七叶,还是鼓足了勇气继续道:
“我爹以为自己看错了,偏当时跟着乳母的小太监,见他总盯着大小姐看,就问他‘平大夫,在看什么?’我爹说,那人的眼睛……太吓人了,他不敢……”
顾绮了然:“那个太监,就是后来的孟冯?”
这个名字是平七叶的梦魇,她瑟缩着点头:“可是事情到此,还没完……”
“后来先侯爷夫妇辞世之后,大小姐就被如今的侯爷带回了南疆,隔了三年大小姐再随着侯爷夫人回京的时候,我爹已在太医院供奉,去为夫人诊平安脉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大小姐,又变了。”
说这话的时候,平七叶自己都觉得古怪了。
“什么?”要是说上一节顾绮已有猜测的话,这一节便出乎她的意料了。
也就是说,镇南侯大小姐,被人换了两次?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平七叶以为她不信,立刻抓紧她的手,强调道:
“大人,我信我爹的,他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将这话告诉晏师。我爹说人之骨相总有不同,不管是大人小孩,面相再像的两个人,骨相也不会相同;而小孩子长成大人,总有痕迹可循,不可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我爹早逝,我虽于此道不精,但我爹一定不会看差的。”
她说得有些焦急,待说完后,便又咳嗽了起来。
“我信我信,”顾绮摩挲她的背,替她顺气,软言道,“平姐姐,这事情大概是几时的事情?”
“五年前,”平七叶好容易喘匀了这口气,“那次之后,我爹和晏师再没有过交集。京中人人都知道晏师傲气得很,从不屑于与人交好,我也知道自己偷听见的事情了不得,就连爹也不敢问,更不敢露出半句。后来,家中出了事,我隐约觉得我爹走到这一步,只怕不仅仅是因为晋王的事情,孟冯审问我爹的话,更让我怀疑许是当年,我爹看大小姐的那一眼,就已经入了这些人的心了。”
说罢,平七叶就像是卸下了这么多年巨大的包袱一样,整个人都虚脱地瘫在床上,捂着脸哭泣。
顾绮细心地帮她盖好被子,低声道:“好了,姐姐你不必害怕,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
顾绮一直到哄着平七叶昏昏睡去,才终于站起身来。
倦意袭上心头,那日脑海中闪过的情景,两个华贵夫人,两个团团可爱的孩子。
可是又有谁知道,她们心中,到底藏着些什么呢?
繁杂的思绪,令她起身屙时候略微踉跄。
有人扶了一下。
她回过头,才发现那个将克己复礼四个字融在骨子里的少年,此时脸色苍白,额角青筋直跳,一双眼睛红得怕人。
他那么敬重镇南侯和晏先生,而上官大小姐又是他的未婚妻,所以相较于自己的疲累,他受到的冲击,只会更大。
谁能想到,两年前的旧案,勾连出的,是一个十五年前就开始布的局呢?
而那些人的所为所指,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