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龟镇。 一个位于西婆罗洲州的滨海小镇,传说当年船员发现巨龟而上岸,故而得名。 也似乎如此,这里景色宜人,背山靠海,宛若一个聚宝盆,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 在去年,巨龟镇升格为县,超过两千户人家。 小镇以港口为中心,不断地沿着河流向北延伸,人烟也因此越发稀薄。 相较于大陆,移民们更愿意贴着河,或者森林聚居,二三十户就形成了一个个小村庄,繁星般地围绕着巨龟镇。 吴全粮哆嗦地从河边起来,甩了下水珠,一边穿着短衣,一边检查身体,将一些蚂蝗等杂虫抠掉。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用树枝把草鞋打翻,几只颜色暗淡的毒虫就跑了出来。 他尤不放心,将鞋在水里刷了两遍才穿上。 这里遍地毒虫,作为新移民,他经受了老移民的教诲,知晓了什么警惕和小心。 但最重要的是,殷鉴不远。 几个月前,一个新移民没打理鞋,一条毒蛇直接要了他的命,没两个时辰就梆硬,满脸黢黑,死不瞑目。 整个巨龟镇,因为大意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有的是喝了过夜水,肚子进了虫子拉稀,硬生生疼死的;有的上厕所没看愣,屎砸了大蛇,直接被毒死。 更有甚者,上床没检查铺盖,早上醒来人就不知不觉没了。 在巨龟镇上,家家户户隔三差五就洒硫磺,石灰,风险小许多。 而镇外的乡村,石灰只能一个月一洒,更多的则是烧荒,驱逐虫蛇,用草木灰来洒地。 “南洋太危险了!”吴全粮松了口气,踏着步伐向着村子里走去。 他所在的村子是吴家村,朴实无华,全村一半都姓吴,盖因一个吴姓族人拿着全村借的钱来南洋闯荡,定居后就招来本族人。 在老家穷得连彩礼都凑不齐,裤子都凑不够两条的吴全粮就硬着头皮过来了,如今已有半年。 这半年,算是他一辈子吃得最饱的时期。 粮食管够。 所以就算是毒虫多,危险遍地,他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刚回到自家那简陋的木屋,一些枝叶都没扯下来,远远望之好似大树。 “全粮,全粮——” “三叔,你怎么来了?” 看着十几岁的小子汗流浃背,他忙打了一瓢凉白开,瞅着没虫子又洒了点盐递过去。 小子也没犹豫,一把饮尽,然后擦了擦嘴道:“阿公叫你去祠堂呢!” “什么事呀?” “好像是游神!” 听得这话,他三下五除二就紧急而去。 到祠堂的时候就已经聚了二十来人。 阿公端坐着,咳嗽道:“咱们能至南洋,过上好日子,全靠祖宗的保佑,尤其是妈祖娘娘庇佑……” “安居的想发财,刚来的想娶老妈(老婆),这都得拜老爷才行,所以我决定在下个月初,就举游街——” 众人纷纷表示支持。 吴全粮自然是点头应下,他可想娶老妈,沿袭香火呢! 余下的非吴氏人家也纷纷答应。 对于妈祖娘娘,这是超越宗族和化的尊崇,身处南洋不得不信。 这般,在阿公的主持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切都井井有条。 时间瞧瞧过去,快到游神的时日,突然村里得了消息,不远处的土着蠢蠢欲动,似乎心怀不轨。 对于土着,吴全粮虽然认识不深,但却知晓其是他们的死敌。 土地,水源,森林,双方都在不断地争抢。 双方仇深似海,难以解开。 朝廷允许地方自由攻击不曾归附的土着部落,从而扩大生存空间。 很快,整个村的儿郎们就被聚集起来,人人拿着刀枪。 甚至还有几杆鸟枪助阵,让众人心气大增。 而给予他们胆气,莫过于胸膛高的围村了,这是一道城墙,土着们难以跨越。 这也是从福建带过来的特色。 很快,奔走的汉子骑着驴跑了进来:“阿公,那群黑人果然是朝着咱们来的,大概有两三百人,只有二十里了。” 阿公沉着冷静:“放心,咱们村子只是隔三十里,只要守住两个时辰,其他村子就能过来了!” 南洋的聚村而居有着既定的规则,两村相隔不能超过三十里,既是为了通婚交流方便,也是为了互相帮忙。 吴全粮提着鱼叉,心惊胆颤地从围墙上看着这群奇形怪状的土着们。 昔日他在乡里也参加过村斗抢水,但杀气从来没有那么重过。 “放箭——”寥寥几个弓箭手开始射箭。 紧接着,壮妇与普通男丁一样,拿着武器上墙刺杀。 土着席卷村落,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女人会更惨。 孩子们更在后面烧金汤,搬木头,削木枪,竭尽全力地帮忙。 土着们毫无规则地拼杀,并未给早有准备的村民造成多大的死伤。 坚持了两个时辰,附近的两个村庄,百余汉子和壮妇前来支援,土着立马就撤退了。 杀鸡杀鸭,摆酒庆贺,这是惯例了。 夜里许多看对眼的男女,也会趁机勾兑,只待成婚即可。 可惜,家无余财的吴全粮,丝毫得不到青睐。 “各位,这群土着胆大包天,隔三差五就来闹一通,我村里的游神都没成,怕是会惹怒妈祖娘娘!” 阿公沉声道:“为了永绝后患,不如趁着刀枪齐备,人手充足,一鼓作气斩了这群野人?” “阿公,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商量——” 两个村代表也心动,但只能这样说。 数日后,附近四个村子都达成了共识,共同出兵,清剿山里的土着。 兵马超过了两百人。 火枪更是有十五杆,甚至从镇里借来了一门虎蹲炮,众人信心大增。 吴全粮自然是热血上头,踊跃参加。 跟着大部队,他们懵懂地闯入村寨,打散了那群土着汉子,对于一切尽情抢掠。 牛,羊,锅碗瓢盆,乃至于女人,也是众人抢掠的重点。 最后按照军中的规矩,决出首功,次功,末功,按多寡下发缴获。 而吴家村收获不菲,得了十几个女人。 阿公乐不可支:“这样,咱们村里的单身汉门就有着落了!” 言罢,按照年纪大小,女人们被发下。 吴全粮正好捞到一个。 看着枯黄脸色,大嘴黄牙的土着,吴全粮忍不住嫌弃起来:“阿公,我想娶个汉女。” “别做美梦了!”阿公那拐杖敲了敲他的脑袋:“下南洋的都是寡汉,汉女都不够官人们分。” “你可知,汉女的彩礼可是要十块钱,你得攒五六年吧?能耐得住?” 吴全粮犹豫了:“不是双倍返还吗?” “做梦,那是有钱人家,穷人家可指望女儿改善生活呢,不到一年就娶到婆娘,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吴全粮见着那群大龄寡汉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知晓啊公说的不假,只能认命了。 夜里,他给这个土着刷洗了半个时辰,倒了五盆水,才算是勉强干净,看得入眼了。 入了洞房,他忽然觉得值了:“在福建,打死我也娶不到个雏,喝二道汤就不错了!” 这般驰骋,翌日,女人就乖巧听话了。 村里趁着喜事,再次举行游神,吴全粮非得争个抬神的名额,他振振有词道: “没有妈祖娘娘的保佑,我哪来个老妈咧,我要是不抬,就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