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窗半开,清晨的阳光整整齐齐地铺洒在窗棂上,将院里合欢花的虚影照进屋内,今日可是半月来难得的好天气。

或许是因为回娘家的缘故,孙若弗并没有和元娘共坐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驶过街巷,元娘轻撩起车帷的一角,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人声鼎沸,这是元娘第二次在白日里能看到京城的繁华景象。

不多时,两辆马车缓缓停在孙府门前,一入眼,便是门外两座庄严的石狮子,一块烫金匾额端挂在府门之上,尽显大气高贵。

元娘以眼观心,跟着孙若弗二人入了府。

“母亲,你怎的出来了。”孙若弗虽与刘氏常年有信来往,可北部边城距京城千里,入京之后又忙着府里各种安置的琐事,她也没能来见孙老太太。现下看到曾经美艳的妇人,两鬓也生出了白发,心中感慨至极。

是的,孙老太太就是刘氏。

“这就是袖娘吧,长得跟你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刘氏看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和孙女,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也没管身后的元娘,便自顾自地拉着她们母女入了主屋。

“小姐……”小桃上前一步扶住元娘的胳膊,欲言又止。

庭院中,微风轻轻吹拂着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湛蓝色的天,浮云飘渺,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作。

元娘眼底划过一抹凉意,“走吧”。说罢,跟着三人入了主屋。

三人坐在首位,孙老太太更是亲昵地拉着袖娘的手,袖娘眉眼带笑,一身桃红色散花云烟裙随着她的笑声晃动,摇曳生姿。

听见脚步声,孙老太太好似才发现元娘,抬眸半晌,开口道:“这是元娘吧!”手却依旧覆在袖娘的手背上。

“是。”元娘伏身叩拜。

“你也不必拘礼,跟着袖娘叫我祖母吧。”孙老太太慈爱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好了,知道你们来,昨日丞相就吩咐今日多做些你们爱吃的吃食,别愣着了,一起入席吧。”

“祖母,您是不知道,昨日听母亲告知今日来看您,我可是兴奋的一宿都没睡好,您看我眼下的乌青,哪像姐姐一向沉稳惯了。”袖娘略带尖酸的开口,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说起这,我还真要向姐姐多多学习才是。”

元娘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帘,说道:“妹妹哪里的话,是太太的教导有方。”

四人随即入席。

席间只听得孙若弗三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元娘如坐针毡只得讪讪地吃着面前的菜。

“你们要是吃完了就去花园走走,花园里有今年新移栽的名种姚黄,甚是好看。我和你母亲还有话说。”孙老太太放下碗筷,眉眼带笑,向孙若弗递过一抹会意的眼神。

「丞相府房内」,孙老太太目光幽深,低声开口,“永安公主将生辰之事告知了太后,太后的意思是……”她拉着孙若弗的手顿了顿,“将元娘引荐给摄政王,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最好是能入府,为妻为妾全都看她的本事了。”

孙若弗闻言也是一惊,眼底闪过轻轻的诧色,“姑姑已贵为太后,如此又意欲何为?又为何是这个贱婢之女?”

刘氏听着女儿的声音陡增,忙压了压她的胳膊,“低声些,低声些!太后自然有太后的道理,你可知为何这摄政王会注意到元娘?”

刘氏不等孙若弗反应,缓了口气继续道:“她的容貌与摄政王裴元修死去的妻子有五六分像。这么多年永安公主都没能入得了摄政王的眼,太后能不急嘛!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你爹爹与摄政王在朝廷上分庭抗礼,若元娘真能入摄政王府,这对太后,对孙氏来说是有益而无害!”

孙若弗满眼轻蔑之色,“贱婢之女,如何能上得了台面,若她不争气,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孙若弗恨极了,要是当初把她跟柳姨娘一同除去,如今这样好的机遇就不会落到她头上。

刘氏也知女儿的心结,只能徐徐安慰道,“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今日我也瞧了,此女性情温良,谦恭有礼,即使今后入了王府,也不会真的翻出什么花来。”

孙若弗望着案几上的蜜饯出神,半晌,反握住了刘氏的手,“我都听母亲的,可日后我们该如何行事?像我们这等身份又如何接近摄政王?”

“此事太后自有办法,你三人回府后,且等着我的消息吧。”刘氏抚摸着孙若弗额间的秀发,“唉,母亲真是舍不得你,当初你一心要嫁给那李清山,这么多年咱们母女分离,都不知道你受了多少苦。如今你已入京,今后可要多多来看看我,以弥补咱们多年的分离之苦。”

“母亲说的是,如今袖娘也已与长卿订亲,不多时他们也要成婚了,到时儿孙绕膝,您就等着享福吧。”孙若弗闻言也倍感伤怀,这么多年她又怎么会不想自己的母亲呢。

嫁给李清山之前,她也是锦衣玉食,衣食从未有过短缺,可她偏偏就是看上了李清山,偏偏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一个千金贵女陡然去了凄苦的边塞北城,夫君又不是真心疼爱自己,她又何尝没有后悔过。

可是,路是自己选的,她也只能稳稳守住自己的位子,而那柳姨娘也算乖绝,从不忤逆,日子也算清净。

可那日,柳姨娘的丫鬟去领月钱时竟说漏了嘴,「柳姨娘怀孕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李清山本就不甚疼爱李舒,要是柳姨娘真的生了个儿子,那恐怕在李府就没有她们娘几个的位置了。所以在李清山巡视堤坝走后,她设计想要淹死柳姨娘。

可谁知柳姨娘竟然命这么大,让突然回府的李清山救了下来。可她怎么可能让柳姨娘继续活下去,于是她提前买通了所有为柳姨娘诊治的大夫。还好最终事情如她所愿,柳姨娘风寒入体,不治而亡。

孙若弗想到此处,心中突又畅快起来,长得相像又怎么样,一个贱婢生的女儿终究还是贱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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