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前,只留下了这两句话。
易峥推开隔扇门,方才的黑衣人垂头跪地。
“紫殷罪该万死,不知世子忙着……”
他别扭地干咳一声,耳语:“忙着……办私事。”
“你本来就该死。”易峥手指点着案面,淡淡扫了眼下首的死士。
“方屿到哪儿了。”
“回世子,方屿那厮出城后一切如常,并无异样。小人派数名死士尾随,时刻关注他的动静。此去凶多吉少,他这是羊入虎口。公子这招借刀杀人,实在高明!”
原本他想利用江南诸侯范衍结果了方屿,做一场干干净净不沾血的戏。可一想到刚才垂眸抹泪的小姑娘,易峥就不这么想了。
“罢了。南下时直接溺死枭首,尸体剁碎了掷江喂鱼。”
紫殷一怔,抬起眼皮偷看了主子一眼。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却又有些细微变化。至少原来,他的指示从未朝令夕改,他的语气从未带过莫名的情绪。
杀便杀,死便死,往往都是一锤定音。
如今怎么这般着急?
“公子是要让他……死在南郡?”
“能死在南郡,他也算衣锦还乡。”
易峥笑了。
这是紫殷从未见过的表情,他只觉喉咙发干。一股渗人的惊悚感自后颈袭来,迅速遍及全身汗毛。
南郡比邻长江天堑,乃江南要冲之地,亦是方屿父母的家乡。让他客死他乡实在不妥,溺死于南郡,已经是抬举了。
“世子放心,奴绝不让方屿活着离开南郡。”紫殷叩首后,如流萤般悄然离去。
易峥垂头,瞥见白袍上的褶皱和灰尘。少女身上淡淡花香仿佛还萦绕于此,惹人遐想。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打散了易峥的思绪,隔扇门外照出一道娇小的身影。
“公子?”她试探着低声呼唤,“公子可睡下了?”
“进来。”
楚鸢小手捂住胸口,深呼吸后轻轻推开隔扇门。
黑檀木制成的家具敦肃清雅,他的内室与正堂、次间一样简洁,连瓶鲜花都不曾放置。乍一看真不像侯门纨绔的居所。
圈椅上坐着一道略显孑然的身影,楚鸢行礼后小心瞥了眼他淡漠的脸色。
还算好。
“楚鸢特来给公子请脉。不知公子可好些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寝衣,双手提着木制医箱,恭恭敬敬地等他答复。
“本世子何病之有。”
“回公子,您回府路上……”
“住口!”
楚鸢吓得双肩一紧,本就不放松的身体线条更加紧绷了。
不提就不提,本来就不是来给你看病的!
楚鸢腹诽完,嘴上还是甜甜的:“小女子别的不行,治病救人还是有一手哒。公子若有不适,就与楚鸢讲。楚鸢随时为您效劳。”
她音色清脆婉转,讲话不疾不徐。每每听她说话,总有种夜莺于耳畔奏乐的舒缓美感。
易峥尤爱她的嗓音,轻咳两声,又道:“我现在就不适。”
“敢问公子哪里不适。”
“手臂。”
楚鸢刚想细问,忽而想到自己是被人家抱回来的,一下窘到失语。
“怎么不说话了?”易峥环抱双臂。
“都怪楚鸢没用,时常挂念哥哥,才在听雪居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