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我接收你,”苏琼光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看向他,“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执星沉默跪地,半晌开口:“奴才斗胆猜测娘娘的用意。”
“娘娘怕是癔症早好了些日子,却暗自筹谋只待东山再起,勘破我与梧桐的计划后,未曾对我与梧桐施加任何惩罚,其一自然是因为娘娘如今还需假借癔症筹谋,其二便是娘娘身边无人可用,处理掉我和梧桐简单,可之后若是再有旁的侍从意图行刺娘娘,娘娘担心防不胜防,不如留着我与梧桐二人的性命以后再说。奴才说的可对?”
苏琼光并没有说话,他说的的确是这么回事,且梧桐身后之人绝对和前世她被害一事有关,她若是要挽回败局便不能放走梧桐。
“那又如何?”
“娘娘可知,这后宫之中,除了忠仆,还需鹰犬。”
执星一路膝行向前,面色依旧是阴沉如水,可因为他方才的举动,让苏琼光看见他靠近就有些怵得慌。
“你干嘛?”她强忍着没动。
执星在距离她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坐直身子跪在那处,捧起她翘着的脚尖,脚踝处他指尖冰凉的触感让苏琼光浑身一颤。
“奴才贱命一条无权无势,本就是最低贱的存在,若是娘娘愿意,执星愿意成为娘娘身侧的狗,为娘娘扫平一切障碍,只求娘娘垂怜。”他的样子似乎低微到了尘埃里,双手抱着她的锦鞋将半张脸放在她的鞋底下,目光沉沉看着她,没有半分屈辱的情绪。
“为何是我?”苏琼光问。
执星轻笑了一声,这是她看见他第二次笑。
方才是第一次,不同于刚才故作诱惑的僵硬,此刻倒有了些真心,看着真如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般。
执星自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学习武艺,游走四方,平日里靠杂耍挣些钱财,后来因为灾害,师父带着他一路向着临京逃难,可却在快到临京的路上饿死了。
师父临死前最后的愿望便是让他活下去。
年幼的执星一路乞讨到了京城,因为长得并不精致,自小便是一脸死人样,如此倒是避免了被卖入风月场所,但还是被人牙子转卖入了宫里。
他只记得那人说进了宫就能吃饱饭,他也就跟着进去了。
一同进去的乞儿好些都病死了,可偏偏他还活着。
在宫里像他这样的小太监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个,他活得像个死人一般,不温不火,不声不响,就是当太监也不受人待见。
他在杂役局里苦熬十三年,原本也没什么,低贱之人,命该如此,只要还活着哪怕再被欺负也算不得什么。
直到有一日,他有幸被分到了苏美人手下,他终于能离开杂役局。
身边的太监都感慨着他的好运气,往后若是苏美人受宠,他也可以沾上苏美人的光。
他原想着好日子终于要轮到他身上了,可才将将过了一日,他才等着见那位新主子,就听见了她得罪嫣妃,幽禁启玉阁的消息。
这白日梦他也就做了半日。
直到看到那个疯疯癫癫的美人时,他心里仍有些怨怼。
若不是她,他兴许还在受苦。
可若不是她,他也不会美梦破碎。
他对苏美人有种又感恩又憎恶的复杂情绪。
可多年以来的寄人篱下,奴颜媚骨,他早已不知道该如何感恩一个人了,于是只能憎恶。
他默然看着苏美人疯傻,为她感到悲哀的同时,又暗自解气。
直到那日看到暗杀牵机,他终于明白在这后宫里弱者最后的下场皆是死亡,高贵的主子和低贱的奴仆没有区别。
他告诫自己,往后切莫变得如苏美人般任人欺凌,越是高位者越是可以掌握他人生死。
便是太监身处高位也可掌握他人生杀大权,将旁人踩在脚下。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奴才都阿谀奉承只为一个好前程。
只是这样就可以博到一个好前程,便可将这些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瞧不起他的统统踩到脚下。
多么划算的买卖,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娘娘本是天边明月,如今只是乌云半遮,想必以后必然是前程似锦,奴才只想跟在娘娘身边,为娘娘做事,只要日后荣华富贵之时娘娘不要忘了奴才。”
他抬眼望向苏琼光,以往总是一滩死水的眼里着一团熊熊烈火。
那火的名字叫欲望。
苏琼光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抬脚将他踢开,看着他眼里的火焰尽数消散,变成一团腐败,戏耍够了方才开口:“既然要做一条狗,那也要有狗的规矩。”
执星微微愣神了片刻,瞬间心情从大悲变为大喜。
他仍是那副死人脸,此刻却依然乖巧跪坐在一旁,“多谢娘娘垂怜,奴才谨记。”
“如此就详细说说到底是谁要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