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玄相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接了茶却转手放在了案上,只说:“多谢殿下,臣脾胃寒凉饮不得新茶。”
“啊,啊,本王倒将这个给忘记了。”
楚王扬声命下人再去沏陈茶来,道:“要最好的六安茶。”
韦玄相搭在案上的手指不自觉屈起,指腹轻敲了下桌面,开口说:“殿下,臣有一事要同殿下商议。”
“何事啊?”楚王啜了口茶,与其随意说:“渊请讲。”
韦玄相强压下因楚王的这个称呼带来的不满,说:“锦衣卫去了尹春。”
“锦衣卫?他们平白无故去尹春做什么?”
楚王大为不解,但很快便联想到最近的事情,说:“难道是因为御史们上弹劾九弟,父皇派锦衣卫过去查访。”
韦玄相摆手,“当然不是。”
萧啟做的那点事,尹春送来告状的折子上都已经说尽了,哪里还需要派锦衣卫过去查。而且他自己也送了一道请功折子来。
在圣人刚对他下达了训诫敕旨后,上来这么一道请功折子,虽然有些不要脸,但手段却很高明,明晃晃地告诉他的父皇:你这次罚我我认,我还为告状的人请功,但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归我管了,他们能干的很,出了问题,你找他们。
“那能是什么?”
楚王见韦玄相神色不明,心中也有些忐忑了,尤其是想到父皇前日召他进宫,无端竟然过问起了他府上开销的事情。眼下又派锦衣卫去尹春,难道是父皇有了什么怀疑?或者是萧啟真的在那边查到了什么已经秘密上报给了父皇?
他这么一想便有些急了,放下手中的茶盏,向韦玄相倾了倾身,问:“是锦衣卫的什么人?你的人是在什么地方发现他们的踪迹的?”
“是在锦山。”韦玄相说:“具体何人我也并不清楚,但据我所知,锦衣卫首领陆宴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露过面了。”
“锦山!他们竟然直奔着锦山去了!”
楚王心头一惊,在对上韦玄相的目光后又讪讪刹住了话,“我是说,这些锦衣卫神出鬼没的,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虽然他与世家的生意做的有来有往,但至少没有揭到明面上,也从来为韦玄相所不喜。楚王萧敬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看不懂韦玄相到底在拨什么是算盘。
在他眼里,韦玄相是个心思深重更甚过他父皇的人。
身为世家子却偏要学寒门学子那一套,在李叔正还是个小小翰林院编修的时候便拜在了他的门下,与王承之一起被称作李门双壁;后来又名正言顺做了东宫属官,一门心思为东宫做事。东宫倒台后,骂声一片,他全然不理会,又进了内阁,和他的老师掰起了手腕。
眼下虽说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但萧敬总有些怵他,听说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管着不让沾惹世家生意上的事情,那自己这摊子自然还是藏着掖着的好。
韦玄相将萧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对他的心思门清,却也不予理会,只缓声说:“锦山紧邻沼河,下属的三县均已被淹,锦衣卫无论要查什么,自然是要从锦山那边查起。”
他没有将话讲的太透彻,但是萧敬却听明白了,锦衣卫又不管修河堤的事情,他们上山自然不是勘察河道的,那剩下的也是唯一的目的就很明确了——沼河水运路线。
楚王下意识搓了搓手,随即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两步,又转向韦玄相问:“此事尚大人如何看?父皇他是想……”
“圣人要借此赈灾之机,清查东南水运。”
韦玄相一锤定音,将萧敬惊得半晌说不出来话。他属实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生的如此突然,一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还能做什么?锦衣卫向来兵贵神速,等他们返回长安,八成问罪的旨意也就下来了。
萧敬再也顾不上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了,直问道:“韦尚,这可如何是好?”
韦玄相看他一眼,声音冷然说:“锦衣卫已经在尹春了,在他们的消息没有传来长安前,臣也没有办法。”
“但等他们将证据呈上来,一切就都晚了啊!”
萧敬又来来回回踱了两三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对韦玄相道:“要不干脆将他们留在尹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