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封晴惊恐地发现古娅的眼神已经开始失去神采，十数年姐妹间的种种在她脑海中闪过，此时她再也顾不上其他，紧紧地将古娅抱在怀中泪流满面。“小娅，我在这里……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好暖和……阿晴，就这样……抱着我……好不好……我想要跟你……一辈子……不分开……”

“好，我答应你。”

“……我死后，你把我……咳咳、烧了……骨灰带在身边……这样，我们就……永不分离……”

“好，我们一起去游历……我带你去看我们不曾看过的风景。”

“……还有……不许跟他……在一起……覃川他、咳咳……”古娅接连吐了几口鲜血，把封晴的衣裳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尽管身体已虚弱到无法再发出声音，古娅依然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封晴，手也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袖，仿佛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便死不瞑目。封晴见状已顾不上其他，郑重地向她起誓：“我封晴这辈子绝对不会跟覃川成亲，也不会嫁给其他男人，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古娅如释重负，嘴角带着一丝幸福的笑意，在封晴的哀声呼唤中离开了人世。封晴按照古娅的遗愿，带着她的骨灰拜别了碧虚真人，离开狱门山四处游历。她第一站便去找了覃川，向他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覃大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拿我们的感情来起誓，可是……”

“阿晴，别说了，我懂的。”覃川善解人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古娅与你为姐妹十数年，你为了让她走得安心不得已立下这样的誓言，我不会怪你的。”

“既是誓言，我就得遵从。”封晴难过地低下了头：“覃大哥，我……”

覃川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关系，这辈子不成亲，那我可以等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总有一世会等到你的，这就是我对你的诚意。阿晴，你答应她不与我成亲，当朋友还是可以的，日后还望不要轻易与我断了来往。”

封晴感激地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用力地点了点头。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知是封晴内心的愧疚作祟还是古娅的灵识在捣鬼，封晴总会梦到古娅血迹斑斑地趴在地上，绝望地对她喊道：“明明先遇见你的人是我，凭什么他就能得到你的青睐？你以为用这一世不嫁他的誓言就打发了我，然后生生世世跟他纠缠不清吗？阿晴，你好狠的心，我不服，我不服！”

封晴惶恐地看着古娅拖着一地血痕艰难地朝自己爬过来，不禁吓得连连后退。“小娅，你……你、你如何才肯放过我？”

“凡事都得遵循先来后到的道理，难道不是吗？若我不能如愿，那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即便相遇也不会有好下场。阿晴，你同意吗？”一身血污的古娅逼近封晴，原先恶狠狠的语气也渐渐放软了：“阿晴，我只想与你相守一世，就一世，难道也不行吗？”

封晴被逼到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好，在我履行对你的诺言之前，若我与覃大哥相遇相爱必定遭遇不幸！”

“好，那你记住了，这可是你亲口应下的。”古娅得到称心如意的回复，从封晴面前消失了。

“小娅，不要！”封晴冷汗涔涔地从睡梦中惊醒，这到底是真是幻？但说来也怪，自从那场梦过后，封晴再也没有梦到过古娅了。

几年后，封晴回到狱门山探望碧虚真人。封晴还未来得及叩拜师父，碧虚真人便一脸凝重地问道：“阿晴，你身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封晴方才顿悟梦里的诅咒竟然是真的，便将当日的梦境一一道出。碧虚真人连叹几声才道：“冤孽，为师本以为古娅死后便能放下一切，谁成想这执念竟如此强大。罢了，如今以保住你和覃川的性命为上，为师给你的魂魄种下警示咒，之后每一世若你与覃川相遇，这警示咒便会提醒你远离此人，直至古娅的诅咒消失。”

姐弟俩的灵识回归本体，坐在沙发上感慨万千。想到梦中古娅强迫封晴接受诅咒，童朗忙道：“姐姐，你一定要记住，日后万万不能像封晴一样应下任何人的诅咒。”见白梦瑶投来疑虑并带有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童朗解释道：“回应即是有接纳的意向，一旦你表示接纳，这诅咒便百应百灵了。万一真有人要诅咒你，置之不理便是，不必驳斥，亦不必在意，只当对方是疯狗乱吠几声。即使对方用上灵力，只要你不接受不在意这个诅咒，应验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受伤害的程度也不至于太高。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般情况下诅咒只有一半效力，而封晴慌乱中应下了诅咒，等同下咒者和受咒者达成了契约，诅咒就变成绝对应验了。除非封晴履行承诺先与古娅完满地过完一世，否则她不仅无法跟覃川相守，也不能随便嫁人，这个诅咒生生世世都是无解。”

白梦瑶听完后静默良久，突然问道：“阿朗，如果你是古娅，你会怎么做呢？”

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和酸涩，童朗打起精神回道：“在感情中，放过他人亦是放过自己，执着只会让所有人都受到伤害。我会放开封晴，让她和覃川成亲生子，而我会以姐妹的身份一世守在她身边，陪着他们一家过完这辈子也算是守住当初的承诺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姐姐？”童朗直觉白梦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心中忐忑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她，手里不自觉地攥紧了那枚玉葫芦。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既然得不到那就放手吧，这世界上又不止封晴一人，古娅若能打开心胸接纳更多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童朗忍不住回道：“可她的世界里只容得下封晴。”

“所以他们三个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一直苦苦纠缠了数十世，这样有意思吗？明明古娅肯退让就能成全封晴和覃川，说到底还是心魔作祟。”白梦瑶逗着特意过来讨摸摸的汤圆说道：“按理说，只要古娅的转世跟Vivian在一起就算任务完成，可以破除诅咒了，可要上哪找古娅的转世？而且Vivian会愿意跟她在一起吗？”

“古娅若有心亦可投为男胎，封晴为弥补愧疚或解开诅咒都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但有件事我也跟姐姐有一样的疑问，覃川和封晴既然已经相遇数十世不得正果，为何古娅却迟迟不出现？”

白梦瑶干脆抱着汤圆躺下了：“她会不会一直没去投胎，暗地里观察覃川和封晴是否违背诺言？”

“此举毫无意义，还不如投胎去找封晴。”童朗也在另一张沙发躺下了：“说来也真怪，都几十世了，以古娅的执着不会不来找封晴的，如果她不轮回的话会去哪里呢？”

“会不会她胡乱诅咒他人，灵魂在地府里受惩罚，这才没有办法来找封晴？”白梦瑶把脸埋进汤圆的后脑勺用力地吸了几口，发出了一声舒爽的长叹。眯着眼睛的汤圆一脸厌世地吐着舌头打了个哈欠，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但仍乖乖地趴在白梦瑶面前任她摆弄。

“会有这个可能。姐姐，这件事就由我来查清楚吧！”

吸够了猫，白梦瑶心满意足地起身上楼：“那就交给你了，我今天累死了，睡觉睡觉……你也早点睡吧！”

“好，姐姐晚安。”目送白梦瑶上了楼，童朗见汤圆还趴在原地舔毛便轻手轻脚将它抱了过来，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脸埋在汤圆的后脑勺深吸几口。“这就是……吸猫吗？”

汤圆喵了几声表示不满，挣扎着想要离开，童朗只好摸摸它的头：“好好，小舅舅不吸了，抱抱你还不行吗？”汤圆这才乖乖地窝在童朗怀里，享受着童朗给它的按摩。她抱过的猫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童朗乐观地想，这也算是一种亲近了，总比见不到她好。刚刚亲眼目睹爱而不得那种丧心病狂的偏激，童朗不愿意把自己也变成那个可怖的模样，虽然他有能力也有做同类事情的潜质。哪怕注定无缘相守，他还是想在她心里保留当初最美好的模样；既然决定了放手，那就安安分分守护在她身边做个乖巧的弟弟吧！

次日，童朗便到冥府报到继续干活，并借机调查古娅的去向。白梦瑶将诅咒的源头告诉了白少华和周蔚，至少让她知道怪梦和幻听到底是怎么来的。“Vivian，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来龙去脉告诉你，接下来就由你来做决定了。如果你觉得太荒谬了可以当我胡说八道，但若是你需要我帮忙，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我……不是不信，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这件事。”周蔚低头想了想：“如果……我坚持要跟他在一起，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吗？”

“根据你们的梦境，哦，就是前世的记忆来看，应该会的。”

“那我哪里还有得选？我只能放弃他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见她一脸难过的样子，白梦瑶忍不住劝道：“也未必只有这一条路，要是真的喜欢，你也可以尝试跟他一起。他都等了你几十世了还没放弃，你怎么就先放弃他了呢？那不是等于向古娅低头屈服了吗？”

周蔚两眼发红，强撑着苦笑道：“Shirle我不想放弃他，我真的好想跟他在一起，可是……我也不能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喜欢就害了他。说到底，是我太懦弱了，不然也不会糊里糊涂地应下别人的诅咒。”

白梦瑶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又叹道：“你确实很自私，因为你都没有考虑他的想法就帮他做出了决定。这是你们三个人之间跨越了几十世的恩怨，我觉得你们两个人要一起商量，共同进退才能抵抗古娅的诅咒。”

“为什么一定要抵抗呢？我们几十世都这么过来了，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如果说只要我跟古娅相守一世就能破除诅咒，我愿意。履行了诺言，到时候我就自由了，可以无牵无挂去找他。”

“你说得轻松，可要上哪去找她的转世？她这一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你都不知道，而且她在你们之前的世代中从未出现过，难不成你还要一直守着不嫁人等到她出现为止？”

“我……我不知道，但好歹还是有个希望在的，不是吗？”

白少华忙劝道：“瑶瑶，我看周小姐骤然得知太多内幕，还需要些时间接受，你就让她自己考虑清楚吧！周小姐，你也听我一句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没必要太急做出决定，还是回家再想想清楚，不要一时激动又做了错的决定。”

周蔚认真地听完，郑重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