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濮垂首:“小姐并没有说需要几份,濮便自作主张刻了三份,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是濮僭越了,还请小姐责罚。”
林清瑜一噎,摆摆手,几欲道歉,表示只是随口询问,并非有意责怪。
她按下身契,问起公羊濮云县的往事,公羊濮言无不尽知无不答,一下午,二人一问一答间,林清瑜将云县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云县全然不是林清瑜初时以为的那样,是因为没有河流才干旱,土地种不出庄稼,相反云县的最西边,距离邺朝如今最大的河流——丹河,仅一山之隔。
偏偏就是那座山,阻隔了水汽,才让云县长年无雨,变得荒凉。
当初巡视乡间时,她也去过云县的西边,全然没注意到,那巍峨山峰之后,就是浩浩荡荡的大河。那时,她只发现云县东北西三面环山,只有南边山头矮一些,现下也被流寇占了。
而且云县也不是所有的地都荒凉,都种不出庄稼,云县城中有一户姓周的员外,分得云县南边八百亩地,全都是肥沃之处,纵然是两年干旱,也大获丰收。
问起公羊濮,林清瑜才知道,那姓周的员外乃是庞慕的岳丈家。
既如此,倒是不奇怪了。
自古为官者,哪有不贪的。
“庞大人是十四年前来云县做的县丞,而周家在云县却少说已有百年。听闻是前朝的时候从河阳那块儿逃荒过来的,在云县落地生根,这些年成了云县最大的士族。那周员外命中无子,膝下有六个女儿,各个嫁的都是襄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如此依靠姻亲关系,他的小女儿如今还是庞大人的发妻,更加是无人能撼动周家的地位。”
公羊濮继续道:“小姐收地,肯定会引起周家的注意,那周员外可是个小心眼的人,他若是觉着小姐中那白叠是可行之计,一定会从中作梗,小姐可有应对的法子?”
应对的法子?
林清瑜一愣。
她能有什么应对的法子,她直至今日才知道云县还有一个土皇帝姓周。
听公羊濮的介绍,倒是有些像林家在宁州的情况。
若是宁州突然来了一个收地耕种的外乡人,阿爹会如何应对呢?
林清瑜不免想起林同和。
这时,宅子后院响起一阵脚步,未见人,林清风的声音从后院传了过来。
他骑马从后门进宅子,瞧见盼儿在收拾屋子,多问两句,便知道林清瑜收下公羊濮的事情,还有……
“四妹妹,我要银子!”林清风手一摊,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清瑜站起身,指着林清风对公羊濮道:“给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三哥哥,如今云县的县尉林清风。”
“濮见过林大人。”公羊濮敛襟作揖。
林清风打量公羊濮一番,并不在意,伸出的手依旧摆在林清瑜面前,找她要钱。
“三哥哥要银子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贿赂庞慕吗?我今日将你教我说的话,说了一番,庞慕十分欢欣。我自然是要给他看到我们的诚意,说明日在天香楼宴请整个衙门。”林清风有些得意。
“贿赂庞慕?”公羊濮疑惑。
林清瑜同样疑惑:“我什么时候让三哥哥去贿赂庞慕了?”
林清风收回手,有些狐疑:“昨日啊,你不是说让我转达只要庞慕愿意通融你收地,流寇的事情就包在你身上了?方才盼儿也说你去找那赵荣赵石二人,想着怎么抓到那伙流寇,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林清瑜震惊。
她昨日是这么说的?
“三哥哥!我分明说的是,若庞慕不同意我收地,那等流寇抓到以后,你也不会出钱帮他养着那些人!”
林清风被小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瞧她横眉竖眼,咬牙切齿的模样,缩回手,挠了挠头,“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这怎么就是一个意思了!”林清瑜又急又气,抬手锤了林清风一记。
似是觉得不解气,狠狠拧了他的胳膊一把。
“嘶——”林清风挨得住她捶打,挨不住这拧,倒吸一口凉气,躲到一旁。
林清瑜追着他骂:“你与庞慕说什么通融,显的就是我有求于他,清剿流寇变成了我向他表忠心的事儿,好像是无论他是否肯通融,这件事情我都会去办。”
“可我分明是让你威胁他!”
“告诉他,若是他不通融,这流寇抓回来就是麻烦,而且我们还一定会把人抓回来让他头疼!”
听她解释一番,林清风还是察觉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什么表忠心,什么威胁,明明就是一样的事情。
怎么就不一样了!
这些读过之人的弯弯绕绕,当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