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前庭便传来了杖责声。张华回过神,慌忙站起身要去追。

“站着,我允你走了吗?”苏念奴面色毫无变化,素手微抬让摇雨搀扶着起了身。她身姿笔直,神色冷冽如寒冰般缓缓走到赵妪面前,“陈氏不尊婆母,当罚。张华与扶风遵从你的话,却违背母亲,同是不尊长辈,也当罚。扶风命殒,罪罚于弟,并不为过。”

她望着赵妪逐渐惊惧的眼眸,平静地下了最后判决:“元叔,拖下去,杖二十。”

偏厅内窥视的顾净言被她的判决所震惊,转过身来看旁人,却见仅谢珩钰在望她,只好挤眉弄眼般对他示意:她疯了?

谢珩钰只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急。顾净言将信将疑,又重新揭开了幕帘。身后阿炎与李沐也挤了上前,好奇地与她一同看戏:

此时赵氏已跪地,语气添了几分急切:“他身子弱,二十杖会要了他的命。夫人心善,高抬贵手......”

她上了年纪,本就瘦削,如今沟壑的面容满是哀苦,模样更添几分狼狈。

可苏念奴并未心软:“张华为人孙,也为人子。你与陈氏对此婚有异议,他无法调和你二人意见,已是不孝。你如此溺爱,并不可取。”

赵氏看着张华,心中乱如麻。

她见过府衙办差,若是力气大些,便是状如牛的贼人几十杖也能咽气。她老张家仅仅剩下这独苗,二十杖即便不死,也要落得残疾。张华才十三,本是打算等扶风后事处理后,过两年为他寻个好姑娘,好为张家开枝散叶。可如今,如今......

赵氏越想越是焦急,眼见苏念奴等得不耐烦,让元叔把人带走,情急之下上前拉住了张华,心里瞒着的事就再也忍不住了。

“夫人,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华儿和丫女,你要杖责便杖责我,勿伤我孙儿!”她嚎哭着,“是我得罪了郑家,才不得已让丫女结亲。夫人,求你了,放了我孙儿!”

“此话何意?”苏念奴得了逞。面上却无喜色,只挥手让下仆停下,又上前亲自馋起赵氏,“你把话说明白,扶风此场亲事,因何而来?”

赵氏心知此事瞒不下去,抽噎着缓缓把事情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扶风所结下的冥亲是郑家大少郑峙。他年纪倒也不大,今年不过二十,自小不学无术,混迹街头却小有成就,生前在城西的赌场负责收回赌徒的借款,在外有个名头叫郑一山。

张家本是老实人家,平日也不曾去这些地方,按理不该与他有交集。只是今年秋后张华在田里摄了风,高烧不下,药石无灵。后来大夫出了一剂药,却因家中贫寒无法购得而犯了难。可赵氏救孙心切,竟在机缘之下窃了郑一山腰间的玉佩。急忙典当后买下药喂了张华,病情才得以好转。待郑一山寻来时,药已下肚,想要归还玉佩也无可能了。

当时情况危急,张家四口皆跪求郑一山高抬贵手,承诺一定会偿还此债。

郑一山本不愿,勒令要张家三日内筹齐高出玉佩典当价三倍的银两归还,否则便要与张家对簿公堂。

大魏律法严明,行窃之罪需杖五十。赵氏年近半百,如何受得了。张家惊惧三日最终却因郑一山改了主意而逃过一劫。

“他为何改主意?”苏念奴皱起眉,问道。

赵氏看了眼面容忠厚却怯懦的张华,缓缓摇了摇头道:“他说官老爷罚五十杖也无补于事,不如让我们高息偿还。丫女也是为了还债,才主动卖身将军府。每逢初一,他便会派人亲自来张家取银子。直至丫女出事没多久,张家竟也派人递了消息来,说是郑一山折了命,如今不需我们还债,只要把丫女送去结冥亲,便算勾销。”

她把事叙述完,人已战战兢兢跪伏在地哽咽:“是民妇行窃在先,孙儿只是不忍我受刑,心中并非愿意丫女结亲。夫人明鉴,饶他一命。”

如此真情流露倒也不似妄言,也让众人明白了为何陈氏方才只顾着哭,不多言半分。

“你们尚欠张家多少银子?”

赵氏哭声一顿,低声喃喃道:“那玉佩典当了百两,但如今已欠下千两。”

一直站在苏念奴身侧的摇雨瞪大了眼,为偏厅里的平陵土包子们说出了心声:“郑家这是抢钱呢!”

苏念奴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思索什么。

顾净言在偏厅摸了摸耳朵,有些着急。依她看,这张家放贷如此高,不若抓来打一顿,逼他就范。

谢珩钰此时早已不再看她,反而暗暗观察了赵破奴一眼。

他依旧面色淡漠,并无言语。垂头时剑眉敛聚,显得鼻根愈高。分明无声无息,眉眼的锐利却与洛京普通男子大有不同。

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蜷起,缓慢地点着桌面。谢珩钰想起了苏鼎生前曾亲口夸耀过赵破奴:“内敛精锐,颇有豪气,必是大魏武将中的明日灿珠。”

过去不曾细看,如今看来,确实可见一斑。

就在偏厅之人神色各异时,苏念奴已有了决断,“元叔,带陈氏。”

张家婆孙二人面面相觑,却见陈氏完好无损地回到了正厅。

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她扬声道:“扶风身故于将军府,一场主仆,我不能置你们不理,此事我会出面为你们解决。回去后把扶风好好安葬,日后家庭和睦,莫生罅隙,让亡灵不得安宁。郑家日后若有不甘,让他们尽量来寻我。”

她低下身子,压下声音嘱咐:“切记,与郑家断了瓜葛。”

张家皆是良善之人,倒也不曾细想此中深意,知道有人还债自然跪谢一通。

临离开前,张华略慢了一步,似乎有话未曾讲清。

可他终是一语不发,满脸煎熬。

“张华,”他惶然抬眸,听见苏念奴问:“活人与死人,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她的问话并无前情,无端莫名,让人发愣。

但张华明白她所言,面对她黑白分明的眼,张华感觉自己被她看透了心思,可心里的话却始终不敢说。

然苏念奴也无法粗暴地撬开他的嘴,等了好一阵,她终是叹了口气,为他做了决断:“罢,你且去吧,日后照顾好家中长辈,也不枉扶风卖身入府一场。也不必为扶风一事自责,你不曾做错。此事罪不在张家。”

这哑谜是越打越让顾净言迷糊,却彻底击溃了张华的防线。

他猛地伏地痛哭,嘴上喃喃着一些话,终于低声把藏在心中的话都抖给了苏念奴听:“夫人,我觉得姐姐是被郑一山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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