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贪图爱 - 欲,他大可夜来吹灯同榻而眠;若是心有憎恨,更不必时时救她护她于水火。
早在昨日她便做了决定,量衣时的亲近是她最后一次试探。
因为她始终不敢相信,赵破奴对她有情。而他的拒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她分明已经告诫自己不应如此自作多情,可他又偏生要说出如此惹她心乱的话,要她夜夜难眠。
“将军,”她立在几步之遥的长廊下,拖曳着一件比她个头大上不少的披风,皎白的一张脸带着吞吐与犹豫,“你是不是......”
风声伴雪,吹得长廊乍起呼声回荡。声音淹没在其中,悄无声息。
赵破奴皱了皱眉,上前了两步,问:“什么?”
苏念奴微微抿了抿唇,最终没能把截停在唇边的后半句话问出口。只是温吞地微微摇头,在赵破奴探究的目光下,轻声答:“无事,将军不必介怀。”
一个借着妾室身份在此处得以喘息的依附者,何来资格谈论情爱。舍身跪地也好,陪同入狱,赶赴军营救她也罢,一切付出,也不过是基于她仍有利用价值罢了。
情之一字,若非全然动心,便要含蓄。便是过去一贯率性的她,也怕会错情意,徒增尴尬。
于是她心生懊恼,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在张华谈及自己母亲后已然多次失态,不够稳重。
心中着急欲离去,脚下步伐便着急,踏下阶级时竟踩着了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披风,身子猛地一歪,人还未反应,那双熟悉的手又再次从背后稳稳托住了她。
他的手如他一般宽大又可靠,可又不太像他。他的眉眼太凶,总有几分冷气,远不如手掌可透过衣料传来得炙热。
苏念奴望着他发怔,到底哪个才是他?自己又该如何安抚此刻乱撞的心跳,以告诫它不该对这双手的主人产生多余的心思?
北风低啸过耳,赵破奴眼中的东珠惊得又晃。可除了心生情意之人,谁也不知。
。
白日之事虽并未说开,苏念奴却还是失眠了整夜,甚至越想越是懊恼。
她当晚用被子捂着脸决意深刻反省。她必须时刻清醒,步步为营,恪守界限,方得始终。可不能再被赵破奴诱惑。
反省至最后,昏夜将晨,天光乍现,她终于在昏沉间发倦,沉沉睡去。
入至梦中,她又见一场大雪漫天。她与赵破奴重新站在廊檐之下,玄色的披风与遒劲的黑衣缠在一处,近得几近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下一刻,她听见了自己说出了那句不曾在现实宣之于口的话:“将军,你可是喜欢我?”
只是区别于白日的踌躇,此刻她语气分明含情,唇角含笑,眼蕴期待,似乎盼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梦中的赵破奴也未曾如她愿。
他先是眸色沉郁望着她,而后猛地伸手扼住她胸前的衣领,猛地一扯把人拉近。而后狠狠凑近她的耳边,狞笑着反问:“不过假意为你做些事,便以为我倾慕于你?”
苏念奴心中一惊,艰难侧过颈脖,迎上了他狠厉的目光。
此时的他面如修罗怖鬼,粗粝的手指缓缓攀上她纤细的颈脖处,摸索了一阵后渐渐收紧,“自作多情,不知廉耻。如此愚蠢,竟还妄想为你父亲平反,洗清罪孽?”
剧烈的疼痛让她反抗不得,深处的恐惧映在她清澈的眼,却换不来男人丝毫怜惜。
他狰狞着脸,在灰暗天色中浸满让人惊恐的邪笑,“实话告诉你,你说的话,我一字也不曾信。”
噩梦戛然而止。
苏念奴猛地睁开双眸,才觉被褥堵住了口鼻,忙揭开来喘气。
窗外透入的光亮提醒着她时辰已不早,她摸索着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邪风渗入,让她背脊的细汗很快被吹干,生了小小的疙瘩。她回过神来,不敢轻视自己身体的柔弱,赶忙取了件厚衣披上。
她跽坐发呆,不顾杯中的茶凉得冻齿,一口一口灌进了肚子里。过了良久,她才低语喃喃,似是自我安慰:“真是个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