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没推却,跪谢后直接坐下,问道:“陛下传唤,可是西北出了事?”
“朕为何传唤,你当真不知?”皇帝合上了手上的奏折。
“若是因臣府上凶案一事,臣无话可辩。”他沉静地回禀,并无半点做了“凶手”的自觉,依旧稳稳地坐在那儿,不曾挪动半分。
皇帝见他如此态度,沉着脸道:“你给朕讲讲,到底为何杀陈家嫡子。”
“臣少居洛京,不知他是陈家嫡子。”赵破奴答,“他趁夜闯入我屋内,不知何故竟翻找屋内衣箱,臣本欲捉拿此人,但因受伤之故未能成功,只在他出逃时无意撕下了半截衣布。”
“依你所言,你怎能算是凶手。”
赵破奴抬眸看了皇帝一眼,语气温吞道:“他出逃前胸前受了臣一刀。打捞出尸首时对比过伤口,确是臣所刺。”
“那你为何那日不报刑部?犯得着为个妾室一同闹到刑部去?”
“臣又不知那是陈家公子。至于闹到刑部,他们上门抓的是妾室不假,可欺辱的不就是臣的脸面?”赵破奴理直气壮的回复,半点没有羞愧,“元叔说将军府这些年偶有窃贼入室,报官多次也未曾认真捉拿人犯。臣不过错手杀了个入室的窃贼,为何要报官?臣还欲问清河陈氏,为何陈仲元无故潜入将军府。陛下可能为臣明鉴?”
皇帝被他一番粗蛮气话堵上了嘴,气得当即骂了出口:“简直胡闹!”
赵破奴顺势跪了下来,再次伏地不语。
“你给朕说句真话,”威严的声音自头上传来,蕴含了几分试探,“此事与苏氏究竟有何关系?”
皇帝此前早已见了刑部尚,道是本欲借此打压他一番而已。
苏鼎一案是刑部亲自结案的,苏念奴被发配官奴所亦是。本就是他们给这新任平陵太守卖的面子,谁知这赵破奴却半点不领情。因此在调查时才与将军府的人起了争执,想借此打压一番。
听他面色不虞地解释此事,皇帝心中虽有猜疑却又苦无证据,只能在赵破奴处企图旁敲侧击些什么。
而赵破奴只是佯作狐疑地抬起头:“是刑部尚说有,恕臣眼拙,无法看出端倪。”
他是武将出身,自带一身凛然之气,眉眼稍有些许情绪外泄,也只会让人感觉真诚,不疑有他。皇帝眯起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半晌,分不出此话真假。
“臣不愿做糊涂人,求陛下查清陈仲元夜潜我将军府所图为何。”赵破奴磊落再拜。
“此事涉及士族子弟,刑部自然倍加上心,更会给你一个交代。”皇帝心思一转,方才锐利的目光渐渐柔和,“倒是你,如此大罪,如何收场?”
“臣认罪,愿受刑律所责。”赵破奴凝住面色,对皇帝的态度有了计较。
“此事岂是你认罪便能解决的?”皇帝揉着眉,心中一阵烦躁。
刑部要拿人,自然是要给清河陈氏一个交代。可赵破奴是何人,他轻易一句投案,如今又岂能如此轻易下狱处置。
为了一个小小士族的嫡子令大魏失去一名将军?何况那陈仲元,也早已担不起家主之任。
刑部若有此胆量,此刻又怎会把事捅到皇帝面前。
如今事情闹到这地步,刑部不愿背负罪名,才把难题丢到他面前来。
此时近侍入殿,小心翼翼地呈了一份新的奏折:“陛下,此乃大理寺少卿新呈的奏折。”
皇帝接过,揭开看了一阵,神色怪异低扫了一眼身侧的近侍。近侍垂眸不敢多言,为皇帝续茶。
“你这案子,倒是颇多人关注。”他意有所指地润了口茶,缓缓合上了奏折。
赵破奴不言,面露不解。
“你误杀士族子弟,虽有过错,但也并非错在你。”皇帝叹了一声,一句话对此案定了性,“且先在刑部呆着,刑部把事情查清,自不会失了公允。”
话已至此,殿内人都明白此事当是要揭过去了。
赵破奴自当识趣,连忙跪谢圣恩。皇帝垂眸看着他虔诚的姿态,心中郁结勉强舒缓了些许,摆手让他退下。
陈逊这养子,虽性格怪异,却也忠心,假以时日会是一把好刀。
他看了一眼案桌上的奏折,吩咐近侍:“亲自去诏皇贵妃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