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忙不迭行礼,心中满是惊诧。
谢珩钰从善如流地让了主座,为他斟茶。
一室幽灯如豆,明明灭灭,四人各怀心思,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苏念奴双手垂放于膝上,袖下交叠的手指捏得结痂的掌心生疼,率先启唇问道:“方才殿下言,父亲得罪了韩王。”
陛下长子韩王秦让之,王皇贵妃之子,母妃系出琅琊王氏嫡女,外祖任当朝右相,十六封王。
当今大魏党争繁杂,与帝位之争有着莫大干系。
“你不知?”太子颇有些狐疑地看向苏念奴:“范阳卢氏,清河崔氏两族为韩王谋,与谢氏虽有来往,却非孤之人。”
赵破奴听罢,看了一眼谢珩钰。
谢珩钰察觉了他的神色,淡笑了一瞬。
“父亲不过戍边守将,为何会被韩王针对?”苏念奴紧紧盯着太子,急切道,“殿下可有父亲蒙冤罪证?”
太子摸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答道:“孤与珩钰把平陵之战反复查了大半年,线索皆断了。”
“当日求援的士兵被压回京后由刑部审讯,画押口供遂放了回家。不出半月,全家亡于洪涝之灾。参与当日之战的士兵,再无生还之人。”谢珩钰续道,“镇国公旧部也因叛国一案入狱严查,十死九伤。喊冤之人无数,却苦无凭证。”
“从我家中寻到的信,谢少卿可查过?”苏念奴身躯微倾,问,“他们污蔑构陷父亲与浑邪王互通信,凭的仅仅是在房中印有浑邪王大印的信笺,如此武断,必有蹊跷。”
谢少卿摇摇头:“大理寺只负责从旁协助,刑部尚对关键物证皆纳于自己手中,我只在卷宗中知其大致内容,不曾见过实物。”
赵破奴眼看着苏念奴的脸色渐变苍白,不由开口:“殿下既已现身,有话不妨直言。”
太子笑着看了一眼赵破奴,却并不计较他的催促,反而顿了顿语气后,温声问苏念奴:“镇国公生前,可曾交托关于韩王之物给你?”
苏念奴拧眉,缓慢地摇头。
“镇国公夫人在生前受讯,有人与孤通报,言她对卢尚说了一句话。”太子放下了茶盏,语气虽依旧温和,看向苏念奴的神情却逐渐锐利起来,“她说,若你死于此,此物永不会落入他们手中,但孤也永不可能得知其中真相。”
“可我不知道是何物。”苏念奴抿唇低声道,“我从不曾听父母提起过此事。”
“镇国公夫人亦曾在狱中私下与我说了一句话。”谢珩钰却插话道,“她要我保住你,将来会有大用。”
苏念奴面容彻底失了血色,神色越发凝重,似是陷入了一种自我质疑之中:“我不知道......”
她自陈仲元案后已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父亲与母亲对她所言的每一句话,却找不到任何线索。所有人,就连她自己都坚信着父亲把重要之物留给了她,可她却如此无用,寻不出一点思绪。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紧捏的双手上。温暖的,宽大的,轻而易举覆盖着她冰凉却生津的双手。
微微拢了拢以安抚她的情绪后,赵破奴轻抿唇,道:“相信殿下愿意私见我二人,心中应是有了信任基础。”
谢珩钰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唇边染了笑:“自然。告知此事,不过是想询问郡主可知此事。既然郡主不知,则证明尚需再查。”
苏念奴得了赵破奴安抚,心绪已安定下来:“我与将军今日来,正是要为此相询于少卿大人。还请不作隐瞒,直言告之。少卿与我父亲交好,可曾听他提起关于三年前朝堂的异常之事?”
谢珩钰拧眉细思,沉吟了一阵答道:“三年前我秋闱登科,于年后奉诏南巡,回京后任职大理寺少卿,才渐与苏公交好,不曾听他提起当年之事。可是得了什么线索,与当年事有关?”
两人对视了一眼,把陈漾寻到的信交了出去。
谢珩钰仔细看了一阵,神色更沉重了:“笔迹遒劲,确实是苏公字迹。”
“三年前大魏恰巧遭逢天灾,朝堂乱做一团,户部与兵部为粮饷一事争得不可开交。”太子缓声道,“兵部粮饷削减,关涉边关将士,想来也最有可能与苏公和陈将军有关联。”
他的声音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惊醒了苏念奴。
“三年前大魏天灾受饥,后又因郡中生疫,朝堂几近乱作一团。”她低声喃喃道,“父亲那年虽因伤病赋闲洛京,但从不曾上朝议事,更没有与官员过从甚密,见过的只是一些兵部官员。”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案件。
三年前、兵部、苏鼎、洛京。一切矛头直指一件事:兵部侍郎宋知直私吞军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