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送礼的宫女回去后,高令茹躺在床上休息了一阵,待情绪缓和后,吩咐人去小厨房做了些糕点,亲自带去了正阳殿。
皇帝见她来,心情微舒,问:“你怎么来了?”
高令茹淡然一笑,让人把食盒呈上来:“方才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臣妾本无意打搅陛下,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便来禀告陛下。”
皇帝眉峰一皱,眸中透出不解。
“此事尚且不急,陛下辛劳,先吃些糕点,再听臣妾为您道来。”高令茹拿起糕点往他嘴里喂,动作熟稔,似是做了很多回。
当今魏帝在位已多年,年岁已近不惑,却依旧英姿倜傥。他的身材高瘦,面上没有蓄须,反而白净光滑,比洛京城内的贵族公子更加俊秀。
草草吃了些点心,他已在侧殿的躺椅上,由高令茹伺候着,服入了些许五石散。
魏帝母亲是琅琊王氏贵女,系出士族之家,遂在私底下还是带有几分风流士族的做派。
他躺在高令茹的腿上,听着她缓慢地低声道:“臣妾今日游园,偶尔听见有宫婢碎嘴,说威远将军已在宫门外跪了一日有余。”
“嗯,是朕要他跪着的。”皇帝闭目,“有何不妥?”
“朝堂之事,陛下自然不会处理错。”高令茹犹豫了一阵,续道,“可那些宫婢说,今日那罪奴苏氏去给他送了吃食,当值的侍卫在一旁看着,感觉有些怪异。”
“有何怪异?”
高令茹略有几分苦恼:“威远将军,似乎并不喜苏氏,还对她多有嫌弃之意。”
她分析道:“臣妾听了才知道,原是将军向陛下求娶苏氏为妻才跪在外。可是为何将军又不喜苏氏?”
皇帝心中对此事其实颇有恼。那赵破奴不比陈逊,脾气硬,朝堂的迂腐儒生都没他倔,可偏偏行兵打仗是个奇才,若不重用,实乃大魏损失。可苏氏父亲叛国一案干系大魏国本,他断不能答应此事。
“臣妾左思右想,有一个推测,陛下不妨听听对是不对。”高令茹在他耳边低声道,“商人重利,武人重义,威远将军是当世豪杰,自然更是重情重义。陈逊将军因苏氏父亲惨死边关,苏氏作为罪臣后代,将军心中定然对她有怨。”
“那他为何要求朕娶妻?”皇帝睁开眼,“他在朝堂上,说自己怜惜苏氏孤苦,难道是骗朕的?”
高令茹侧头笑了笑:“臣妾听闻那威远将军,自小是个孤儿,行乞到十五岁,因行军伙食里有几个馒头就答应了上战场,后来幸得陈老将军赏识,认了做干儿子,放在身侧提携,才有如今的成就。”
“陛下,说句大不逆的话,陈老将军当是他最敬重的人,就连您,也该排在后面。”高令茹直言,“如此成长的人,若见了仇人之女,怎会如他所言那般,怜惜苏氏孤苦?”
皇帝紧紧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他向朕讨人,是要带回去让她赎罪?”
高令茹没回答,反而提及了另一件事:“臣妾听闻,威远将军万金夺下苏氏第二日,苏氏曾高烧不止,命悬一线。宫人也说,今日见那苏氏神色恹恹,面容憔悴枯槁,与往日大不相同。”
皇帝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是尝过男女之欢的人,自然明白她在暗示什么。
女人向来是用来疼的,但也不乏某些人有别样情趣。
“可朕若允他此事,又如何向天下交代?”赵破奴可是正三品将军头衔,边关守疆大将,娶个叛国罪人之后,算是什么事?
越想越是头疼,服过五石散后的身体渐渐发起热来,身躯与灵魂仿佛飘然而起,无法凝聚精力。
“陛下!”守在门外的御前近侍突然入内,跪下禀报:“宫人来禀,威远将军在宫门外晕过去了。”
皇帝一惊,坐了起来,忙不迭问道:“宣医正了吗?”
“有医官在查诊,说是身上的伤没养好,复发导致高烧不退。”
“竖子!”皇帝起身急走两步,着急地来回踱步,破口大骂,“那苏氏是何身份,他是何身份,为这么个女人,给朕难堪!西北刚打了胜仗,他一回京便因朕责罚染上大病,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朕!混账!”
“陛下息怒。”高令茹见他如此气急败坏,上前温声劝道:“事到如今,不若陛下退一步,何苦与那武夫比倔?”
她的声音柔和,如春风拂柳般和润,眉眼与皇帝对视,真挚温柔。
皇帝被她提醒,双眸微微眯起,沉默不语。
高令茹有些不解:“陛下?”
“阿茹,朕有件事,要你替朕去办。”皇帝眸中神采恢复,似是想到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