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四下杂草丛生,甚至连屋内都布满了灰尘,似是多年未有人居住。
她这是,被打发到了冷宫?
面对院墙四壁,她不知如何是好。去寻能做主的怕是不可能了,说不定这还是赵破奴自己的意思。
她缓步走进庭院,弯腰扫去了石凳上的尘土,呆坐了一天。
她想起了很多事。记忆最深的是她及笄大礼上众人赞美的盛况,父母阿弟在旁对她笑。还有苏氏一家下狱,自己在母亲怀里瑟然时的恐惧。
一朝家道中落,备受欺凌。就连她最是看不起的莫如玉,也能把她踩在脚底。
心中最恨时,她想过死。
那日龟奴伏在她身上,鼻息热气令她作呕。时至今日,她仍为此噩梦连连,未曾好眠。她恨不得把官奴所欺凌她的人杀光,再一剑刺入心肺,去陪爹娘与阿弟。
可死在官奴所,又能如何呢?是被人发现后引来世人一声叹息,还是连这声叹息都没有,仅仅是成为人们饭余酒后的谈资?
她不甘心。
于是她想起了年幼时,她曾问父亲何为守卫大魏。
“守卫大魏,便要有所牺牲。”父亲搂着她,低声留了句话,“爹爹不怕牺牲。牺牲爹爹一人,却能保全大魏,保全你娘亲,你和与安。此生能护得百姓安宁,爹爹觉得很值得。”
苏氏满门忠烈,自开国始,死在戍边的将士不知凡几。如今要他们受此大辱,她怎能甘心。
她不甘心,更难咽下这口气。所以她得活着,去找出父亲此案中的真相。
只是如今为妾入府,竟连容身之地都如此落魄时,她只觉疲累。坐在枯槁的小院中,秋风扫过,刮去了西院枯树上最后一片落叶,跌落怀中,像是在告诉她生死枯荣,一切有命。
她捻着枯叶,迎来了日落月升。直到腹部传来狼狈的响叫,才回过神来。
她轻吁一口气,正打算简单打扫一番时,门外传来了顾净言略带几分无奈的声音:“你坐在此处作甚?”
西院已多年无人居住,加上将军府常年没有主子,顾净言本就知道该是个荒凉地,但她却没想过竟能荒凉至此。
她站在门槛前,皱了皱鼻头,见苏念奴就在此坐了大半日,有些难以置信。
苏念奴听见她呼喊,赶忙上前:“顾姑娘。”
“我适才听说你入了府,所以来看看。”顾净言左右看了看,“此地住不得人,你且跟我走。”
苏念奴却停下脚步,神色犹豫,低声问:“将军......”可同意了?
顾净言侧目,忽然顿悟:“是了!如今你嫁与兄长,自然要与他同住!”
苏念奴满面惊愕,还未能开口就被她拉走,听着她絮絮不断,语气满是担忧:“兄长如今病重,医正昨日分明看过,说是很快就能退烧。可这都烧一天了,半点不见好。”
苏念奴被裙摆拖累,一路摇晃磕绊,跟在她身后,却半点不敢埋怨。
行至主院,她方踏过门槛,便明显感受到几道不善的目光。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
院门正站着两个武将,有一个倒是认识,正是今日见过的李沐。他们面色冷峻,盯着苏念奴的眼神如豺狼虎豹,让人如芒在背。
苏念奴抿抿唇,低眉见礼:“见过两位大人。”
“净言,你把她带来作甚?!”在场皆是赵破奴亲信,没有外人,面对苏念奴自然不会客气。
顾净言满脸心虚:“她如今已经嫁与兄长,我就是带她来,看看......”能不能腾个屋子住下。
“看什么?”站在李沐身侧的少年冷声责道,“将军如今重病,没有闲工夫见她!”
顾净言的手生了薄汗,言语犹豫:“可兄长说了,家国天下是我们的事,她有何罪?”
苏念奴抬头微微看了她一眼,很快恢复了原状。
“她父亲是苏鼎,只此一条,她罪该万死!”李沐皱眉道。
顾净言抿唇,心里犯了嘀咕:他要是看见你把人送去西院才是真的生气。
但这话她不敢说,只是反驳道:“既然罪大恶极,如今兄长重病,她又委身为妾,何不让她好好照料兄长起居,将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