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刚朝窗外瞟了一眼,就被邓怀英一戒尺敲在案上,“专心。”
少年赶紧低下头,盯着手中的本。
一名年轻女子急匆匆跑进来,边跑边喊,“村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咋咋呼呼干什么!”村长透过窗子瞧了一眼厢房,见宝贝孙子未受影响还在苦读,压低了嗓音板着脸斥道:“又怎么了?”
来人被吓住了,吞了吞口水,这才小心翼翼道:“义庄,义庄藏了个外人!”
“什么?”村长面色骤变,起身就往屋外走去,途径厢房时,他停住脚步朝屋子里细细看了一眼,并未在邓怀英脸上看出任何异常,这才继续抬脚赶往义庄。
义庄里,阮南珠不管贾大嫂如何谩骂,拉着苏木小声叮嘱,“一会儿来人,阿临只管咬定是我娘家表妹,若不然,咱俩只怕都讨不了好。”
苏木问起村长为人如何,阮南珠想了想回她,“村长读过,凡事都爱讲规矩,还有些好面子。”
村长刚一进门,贾大嫂就迫不及待地告状,“村长,这死丫头不仅藏了个外人,还偷了我娘的遗物,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村长转动浑浊的眼珠,只见阮南珠身后,确实站着一个生面孔。他多看了两眼,便察觉出苏木眼神中的异常来,原来是个瞎子。
贾大嫂见村长不说话,继续添油加醋,“这阮丫头之前还好好的,现在竟然又偷东西又动手打人,说不定就是被这外人撺掇得学坏了。”
苏木听着贾大嫂咄咄逼人,心下一思量,便有了主意。只要坐实了贾大嫂等人冤枉阮南珠,村长必然在她这个‘外人’面前丢了面子,阮南珠再以受害者的形象念几声委屈,定能大大减小被罚的概率。
至于她自己,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再不济,正好趁这个机会离开安平村。
她正色道:“官府办案,也讲究个证据确凿,你们说阿阮偷了东西,可有证据?”
“那根银簪,我娘生前一直带着,就她今天进去收拾的一会儿功夫,簪子就不见了,不是她是谁?”
苏木又道:“那就是没有证据了,既然分说不清,不如报官。”
“报什么官?”妇人声音有些慌乱,“看在大家同村的份上,你把簪子还了,这事儿就算了。姑娘家家的,进了官府,名声总是不好的。”
周围人也七嘴八舌地劝阻,让阮南珠快点儿把东西还了,以免有牢狱之灾。
苏木微微勾起嘴角,“官差来了,先抓的可不是阿阮。本朝以孝治天下,律令明规定,家中父母去世的,子女需寸步不离守足七日,违令者,杖刑二十。”
“这位大嫂刚刚却说,四婆入殓时,只有阿阮在场,岂不是公然违背律令。”
这还是先帝去世时,苏木被迫足足跪了七日,得来的教训。其实这条规定,全天下也不见得有几人能执行,不过是民不举官不究,没想到此时竟用上了。
一时间,众人都吓住了。村里的人,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哪儿知道这律令是真是假。
“你瞎说,哪儿有这种规定!”
村长上下打量着苏木,暗道此人言行有礼有节,不似普通人,他一想到前不久县令的暗示,心又热了起来,朝身边一人道:“去唤明语来。”
廖明语正埋头苦读,一听爷爷派人来寻,顿时来了精神,得了邓怀英首肯,立刻兴冲冲地随那人出门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爷爷竟然舍得打断我读?”
“义庄来了个女瞎子,嚷嚷着说什么律令的事,大伙儿都不信呢。咱们村子就数你有学问,估摸着村长叫你过去,也是这个原因。”
两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邓怀英却有些疑惑,女,瞎子?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两个词要怎么跟大名鼎鼎的临平侯扯上关系。
廖明语一迈进义庄大门,就被贾大嫂等人围住了,众人七嘴八舌,吵得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安静。”村长一声令下,众人这才闭嘴,村长又招呼廖明语来到跟前,问道:“这位姑娘说,家中父母去世者,若不能守足七日,需杖刑二十,可有此事?”
廖明语略微思考片刻,而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是三年前先帝在世时,新修的律法。”
村长心中一震,更加怀疑苏木莫不是什么高门出身流落在此。
贾大嫂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梗着嗓子指着阮南珠不依不饶,“没良心啊,要不是我娘发善心,有什么吃的都想着你一口,你这个棺材子怎么能长到这么大,如今竟然要报官抓我!真是丧良心啊!”
哼,苏木冷笑一声,这是污蔑不成,又想道德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