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怜脂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梨汤:“一副药的事,若是她‘不慎’染上风寒,自然也就只能歇在房里了。”
“是,我明白。”
“对了,”玉怜脂抬眸看她,“主院那边守得紧,这些天,有找到门路吗?”
她要接近谢砚深,自然要知晓他的行踪,如今虽然大房这边无人能够掣肘她,但高大夫人也做不到插手主院,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探查。
但侯府主院……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了。
凡是能知道谢砚深行踪的下人,上到院中大管事,下到伺候笔墨的小厮,无一不是家生的旧仆,忠心耿耿。
主院里能轻易买通的全部都不是近身伺候的,根本无从知晓谢砚深动向,可冬祭近在眼前,一旦过了,她们可就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真正是机不旋踵,时不再来。
段素灵贴近她的耳畔,气声道:“姑娘放心,已经联络上了一个主院马厩里的马夫。”
“虽然镇北侯平日出行更常骑马,但真皇山行宫之中,臣子纵马而入不合规矩,可山里行走赶路太过不便,所以这一次主院的马夫跟来了好几个,我们联系上的这个是负责侯爷随侍医官车驾的马夫。”
礼律有记,外臣骑马入宫是为大不敬。
而真皇山行宫依山而建,地势高耸,道路宽长蜿蜒,行走困难,便允许臣下坐车坐轿。
事实上,受宠或实权在握的亲王、重臣在有特殊恩典的情况下是能够在宫内骑马的,谢砚深平定北境,自然也有这个恩赏。
但历代镇北侯全部都是忍抑谦逊,虽有此权,却从不行使。
当年第一代镇北侯谢山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一统天下,本有资格像其他的大功之臣一样受封异姓王,但谢山急流勇退,主动上奏,只领了侯爵位,从此在朝堂上低调少言。
后来,开国时册封的异姓王死的死,废的废,像镇北侯府这样一直荣耀到今日的开国重臣之族已经不足一手之数了。
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可见谢氏一脉何等警惕。
从谢砚深冬祭之时让医官时刻跟随就可见一斑。
但段素灵却说,买通了谢砚深随侍之人的马夫,这可是能直接知道谢砚深动向的一批人。
玉怜脂皱起眉:“主院的马夫?我记得你最早观察的就是那些马夫,查完之后说无从下手,怎么里头又会有人突然答应?”
段素灵也有些犹疑:
“愿意提供消息的这个马夫叫赵阿京,是五年前从庄子上调来的,养马训马都是好手,赵阿京是庄子上佃户的儿子,从祖辈开始就一直在谢氏庄子做事,不是侯府宅院里的旧仆。”
“那阿姊是怎么接触到他的?”玉怜脂又问。
段素灵:“我们派去的人先是接触了主院外院的几个老杂役,给了银子,只说姑娘好奇,想看看宫宴长什么样子,但苦于不知道宫宴在何处举办,何时开始,又从哪处进出。横竖侯爷肯定要赴宴,便请主院的人到时候透个消息,让姑娘偷偷跟去,远远地瞧上几眼就好,想问问有没有门路,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一开始,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突然有人找来,中间传话,说冬祭负责主院车驾的马夫赵阿京愿意行个方便,只是不知道好处够不够。”
“而后这个中间人引路,我易容去见了赵阿京,说先给五百两定银,事成后再付他一千两,没想到,他竟然嫌太少。”
玉怜脂眯起眼:“嫌少?他要多少?”
“五千两,两千两先做定银。”段素灵沉声道。
玉怜脂定神片刻,而后笑出声来:“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他当时什么样子?”她又问。
段素灵沉吟片刻,谨慎说:“似乎是真的不屑,觉得一千五百两不够,而且,他好像对此事有些无所谓,没有任何叮嘱,比如到时候一定要按时回来小心不要被发现之类的。”
“如今能接触到的人只有他,只能先稳住,所以我便说数额太大做不了主,过了一天再回去找他,说您同意了,冬祭进了行宫给他两千两,办成事再给三千两。”
闻言,玉怜脂眼中闪动两下,忽地道:“一个庄户出身的马夫,只不过要他透个消息,他开口就敢要五千两?”
一千五百两,足够赵阿京脱离侯府,回老家做个体面的土财主了,他却不屑于此。
而且若是换作平常人,于此事上通常会存在两个反应。
一是觉得天上掉馅饼,难掩激动;二是十分紧张,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做见不得人的事,自然害怕事情败露。
真想坐地起价,也不敢一下子这么一大笔钱翻个三倍有余。
就算是赵阿京想到时候拿了钱立刻跑,不顾及身后事,也总要担心一下能不能从侯府全身而退吧。
段素灵一激,立刻看向她:“姑娘的意思……”
“不对劲。”玉怜脂下了结论,面色沉下来,目中厉光闪过,
“派人盯着他,必要的时候,阿姊,你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