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素灵沉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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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族庄,马厩。
赵阿京推开门进屋时一身的雪,一抬眼看见油灯下缝补衣衫的年轻妇人,脸色立马焦急:
“不是叫你天色黑了别做这些,伤了眼睛可怎么办!”
一边说着,连忙走过去不由分说拿走妇人手上的东西。
李贤娘哭笑不得:“哪就这么金贵了,这时节白天短黑天长的,只早午的时辰用来缝补,哪儿够啊。”
赵阿京抹了把脸上化了的雪水,胡茬都润亮起来,一屁股坐下,拉着李贤娘的手,兴奋地压低声音:
“你放心,再过不久,就都是好日子了,荣华富贵,自由自在的。”
“怎么?”李贤娘惊道,面上有些不安,“那边叫你透露消息给程家表小姐,不是说程小姐给了五百两,那边说事成给我们一千两,总共一千五百两。可我的籍契还在钟府里头,买我的身契就要一千五百两。”
李贤娘苦笑:“说什么要给我们银两,然后放我们走,过自己的日子,其实呢?到时候还不是要把钱统统拿回去,根本没想着给我们留一星半点,让我们走,不过是不想留把柄而已。”
赵阿京冷笑一声,得意得很:“狗屁的一千两!我们现在已经有程府的五百两在手上,要是再加上五千两,一张籍契算个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年他们能造假你的身份,等咱们远走高飞了,照样也能靠钱这么干!”
“我就不信了,五千五百两,还不够让咱们逍遥快活!”
赵阿京原本就是个庄上的马夫,但五年前侯府里的两个老马夫准备从位置上退下来回老家,之后要找人顶替,便选中了他,要他三月后进侯府。
消息传过来的第三天,赵阿京在坊市里救了一名美貌纤丽的李姓小妇人。
年轻妇人被他的马惊到受了伤,赵阿京连忙送去了医馆,就此结缘。
后来他前去打听,说是这个叫李贤娘的妇人一年里连着死了两任丈夫,天生克夫的命,虽然貌美,但根本没人敢接近她。
但男女这种事,一旦上了心,哪是什么虚无的“克夫”能挡得住的,赵阿京三十未娶,天雷动地火,没一个月便上门提亲,将李贤娘娶回了家,此后细心爱护,无所不依。
直到李贤娘告诉他,其实她是钟太师府豢养的瘦马,贱籍出身,刻意接近他,就是为了要他成为钟府在镇北侯府里的眼线,如果他不从,那钟府就会将她带走,继续一双玉臂万人枕的悲惨生活。
她的身份本就是伪造的,真正的籍契在钟府手里捏着。
数年前,钟府和侯府婚约崩解,没过多久,谢砚深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回来,钟府就又立刻活动起心思,想在侯府里放些眼线。
但这岂会容易?镇北侯府是什么地方,即便是亲王,也难在里头安插棋子。
钟府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赵阿京这个突破口,可赵阿京忠实,平日沉默寡言,实在找不到弱点,最后,钟府定了这美人计。
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李贤娘就是钟府为布棋抛出去的诱饵美人。
彼时赵阿京可以说是痛苦万分,李贤娘也同样不忍,数月的夫妻恩爱,她早已经被赵阿京感动,于是流着泪自己写了一封休,要赵阿京按手印。
赵阿京什么都没说,拿起那张休,丢进火烧了。
后来,就有了云山观钟芷兰梅林寻谢砚深一干事。
李贤娘心中惴惴:“京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别怕,啊。”赵阿京抱住她,狠声道,“我只是不想咱们再被人拿捏了,你放心,到时候,他们没空注意到我们的,我们一定能走成。”
钟府程府找他要冬祭行宫大宴侯爷进出各个地方的行踪,打的什么主意,他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能不明白?
不就是露水情缘,床榻算计那回事。
大房那位玉姑娘,财大气粗却胸无城府,到处撒钱,她不是想看宫宴吗,他帮她一把。
让她既能看宫宴,又能看个香艳热闹,五千两,买一送一,才不算亏不是。
最好她吓得当场发作起来,然后把局面搅得更混乱。
不过她更可能不敢闹,而是会悄悄溜走,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哲保身。
这也没关系,他之后会向钟府通风报信,告诉钟府大小姐有这么一个目击者的存在。
钟芷兰难道不得立刻费尽心机斩草除根?届时又是一场好戏。
至于钟府的诡计能不能得逞,那都无所谓,得逞是一场闹剧,没得逞也是一场闹剧。
他要侯府、程府、钟府,全都乱起来。
越乱越好,越乱越妙,越乱,他和贤娘走得越顺利。
一切,就全看明日晚上的大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