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了一天的门就在眼前被打开了,里边走出一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仔细看去,他便是自己等了许久的宏林法师。
“施主,既已知晓答案,那便顺其自然吧。”
许羚错愕,整个身体不住地晃动了一下,她眨巴着眼睛,似是不解又似懊恼,她深深地看了眼宏林法师,而后有些失神地离开了。
走到岸边,带着水汽的风扑打在身上,许羚放空神思,找了处无人的地方坐下。远处,夕阳半入水面,波光粼粼的波纹由远及近地散开,三两小舟在水面上飘荡,像是画卷般,对天着墨。
心中虽仍烦闷,但在此情此景中,还是不免舒心一笑。
许羚也不是什么执拗、不懂变通之人,起初的郁闷、难受其实皆是因为她心中的无力感,原来她那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经注定好了的,要是这样的话,那些她以为改变了命运的努力岂不是显得很可笑啊。
不,不是。
许羚嘴角的嘲笑还未完全形成便猛然停住了,一个大胆且荒唐的念头在她的脑中出现,并深深植根难以忘却。
之前一直说自己能够再来是得天之幸,或许,老天爷给自己的幸运远不止于此。重活一次,这种机缘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虽然上天选择了自己,但要是自己什么都不去做、去改变的话,那重来一次又有何意义呢?自己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多活了十年,也清楚地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所有大事,就像自己与言祺祀结盟时所说的,只要想就没有什么不能提前谋划的。
许羚脸上的茫然已经完全褪去,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色,她想,上苍将命理注定了三分,那剩下的七分便靠她自己去努力与谱写。
她的人生,只有她自己能够做主。
刚进客栈,等候已久的陈达便快速迎了上来。下午,他便收到了其他几支粮队的情况,想找许羚汇报但她一直没有回来,现下好不容易抓到人了,定然不会放过。
“大人,下午几路人传来了消息,松重那队明日上午便能抵达,但嘉冠和宛城那两就没那么快了。宛城是说山路塌方需要清理,嘉冠说护粮的卫兵出了事所以要晚些时候。”
许羚皱眉,无声地思考了片刻,“既然如此,陈达,你挑一支十人队伍留在此处接应,其余人等松重车队到达就立马上船出发,我们不可能浪费时间在这儿等。”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安排好之后的进程,许羚早早地便回到了房中。她本想早点熄灯休息,但没过多久便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什么事?”许羚放下手中的刚起身准备去开门,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郎君是女,霞月。”
“霞月!”许羚疾步上前,一把拉开房门,阔别了将近半月的人便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眼中溢满喜悦,往旁边撤了一步空出位置让霞月进来,而后将门关好,转身便一把抱住了人。
“霞月,你怎么还在这儿?按照之前说好的,你不是应该早就回京了吗?”
霞月满脸喜色,有些害羞地退出许羚的怀抱,在听完许羚的话后,嘴角微不可察地僵硬了几分。
“本来是的,但半路上太子有事要做便与我们分开了,后来路上又耽误了些许日子,这才晚了时间。不过也挺好的,这不女就碰上了郎君您。郎君,霞月想跟着您一起,您别再丢下霞月了。”
许羚了然,忽视掉心底那隐隐的涩意,微笑着说道:“我也不是有意的,也罢,之前是觉得跟着殿下你好早点回京,既然现在他有事,你又碰上了我,那我自然是不会不管你了的,留下吧。不过明日下午我们就要过川了,之后还要去趟沧州,可能会比较辛苦哦。”
“霞月才不怕什么辛苦呢,能跟在郎君身边,霞月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低头,一个摇头。
翌日下午,在纷纷扬扬的尘土中,有一队车队缓缓行来。在确定了人和米粮数目后,便由着卫兵将东西搬上岸边渡口那艘停留了几日的大船上。
巨大的白色船帆迎风而起,船舰划开平静的水面朝北前行。
大船往北稍偏东的角度而去,那头是淮川北岸的渡口所在。两个渡口间还是有些距离的,不是横渡而是向下游斜飘。
按照船行的速度和天色来看,差不多要第二天上午巳时左右才能抵达。
许羚算好时间后,还在甲板上看了半晌两岸风光,同样是坐船,这一次的感受可比上一次好多了。
“郎君,回去吧,现在风大。”
霞月将手上的披风披在许羚身上,看着她将带子系好才开口劝道。
许羚对着她笑了笑,无所谓又带着点调皮的意味,“我都已经穿着披风了,现在回去岂不是白费你的一番心意。”
“郎君。”霞月嗔道,不赞同的目光直直落在许羚的身上。
许羚见状,干脆转了个身,势必不让自己的一丝余光看的到霞月。
霞月张了张嘴,面上满是惊奇,心里奇怪又开心。
自家郎君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不在她身边才几日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霞月默默地竟觉得有些怪异,但她看着许羚的背影,还是将这情绪给赶走了。
郎君永远都是自己的郎君,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不能离开郎君,背叛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