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羚并不知道霞月的内心想法,她看着渐渐染上暮色的天,手心上已满是指甲留下的痕迹。
登岸后,将是一场大战。
锦洲内,建康王妃十几年的管控下,她可以确保不会让消息传出去一星半点儿,但出了锦洲范围,她根本不信周围会没有从京城来的探子,无论是哪一方的,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她这一行径未过明路前。本以为言祺祀回京会吸引一些注意,可谁承想,她自己竟成了吸引火力的靶子。
想到船舱里的米粮,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不过也幸好,她提前走了这一遭对于后边的事反而会更有好处。
有时候,她真的更相信绝处逢生。
京畿内,安王府,时至子夜仍旧灯火通明。
言怀埕倚在窗边,半借月光半靠火烛地翻看着手里的卷。
此时,一侍从打扮的人从外边推门进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将加密的信函从袖中取出,垂首恭敬地呈上。
言怀埕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半点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就在那人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颤抖时,言怀埕才放下卷,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封信。
来人双膝一弯,重重地跪下,俯下身以头触地,“大人,奴才该死。“
他想起来安王处置人的手段,整个身子下意识地颤抖起来。额头直冒冷汗,一颗心惴惴不安。
他刚刚怎么就昏了头了呢,王爷的房是他这种下等人不得命令就能擅入的地方吗?现在他只能将生的希望寄托在那封密信上了,若是好消息说不定王爷心情一好就饶了他呢?
言怀埕见此,嘴角微微上扬,他将信封打开抽出里边的纸张,不过就那么一扫,他嘴角的笑便消失地一干二净。
他也不说话,直接对着烛火将东西给烧了。闭起眼,慢慢地揉着自己的眉间,等他再睁眼时,跪着的人已经被拉下去处理了。
那封信带回来的消息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小祀啊小祀,你就好好地当你的太子不成吗?为什么非要跟你的王叔玩呢?”他脑中浮现信上所说的另一件事,晦暗的眼中慕然出现一道光芒,“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的皇兄啊,你倒是给我找了一个好棋子啊。”
天色刚亮,许羚从梦中惊醒,她一把抓过床边衣架上的衣服,随意地往身上一套便推开了屋门。
屋外,茫茫江水涌入她的眼帘,倒是将她眼底的恐惧冲散了不少。她来到栏杆前,眺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镇,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了穿戴齐整的士兵。
看来,她真成了鳖。
许羚没有半分迟疑,转身往陈达的房间走去。
半个时辰后,船靠岸。
岸上,士兵个个手持利剑,将整个码头围的水泄不通,以陈达为首的卫兵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他们所带来的东西也被泉州府府衙尽数接管。
百姓们看热闹看的起劲,等船上的东西都被搬空后,他们这才歇了心,回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码头旁有一所茶肆,专门供给来来往往的人歇脚。茶肆内,远离大门又可以将码头上发生的事尽收眼底的地方,端坐着一对年轻主仆。
穿着素青衣裙的女子不动声色地用手帕掩住下半张脸,一双美眸对上前来搜查的士兵时,眼底泛起的寒气一下消散。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的?”
“来等我的兄长,他说他今日会回。”女子清脆柔和的声音响起,顿时将那士兵心中的怀疑打消,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又摊开手上拿着的肖像进行比对,还没等他看出一二,随他一同来的人便开始催促他。
“诶呀,别比了,上头要抓的可是个男的。”
“可这眉眼有点像啊?”
“像什么像,我觉得不像,快走啦,那人又不傻,在这儿躲着等着被我们抓啊。”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直垂着头的霞月终于敢把头抬起来了。
她大松一口气,好半晌才将脸上憋红的热意散去。
“姑娘,您没事吧?”
许羚将帕子放下,追随人远去的目光,冷意渐浓,但在她听见霞月的声音时,冷意便立刻消失,转而带上温柔。
她转头看着霞月,好笑地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
“瞧你这点出息,人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免得他们返回了找我们。”
霞月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正如许羚说的,现在不是什么解惑的时间,她们两人必须在京城来人前彻底将这泉州府的水给它搅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