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染轻抚这座矮坟的墓碑,道:“青铃是个好姑娘。”
韩熙点头,神色柔和下来。他自己怕是都没察觉,只要提及青铃,他眉眼都会带着淡淡的笑意。
云秋染道:“你方才说这次是最后一次来探望她了,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自首还是逃亡。”
韩熙嘴角上扬,但没有人觉得他在笑,道:“我韩熙不是什么英雄,但该是我要担的责任我绝不逃避,不过,我却并不想和你们走。”
云秋染盯着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河说他看起来没有生气了——他眼下乌青,皮肤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已经快和皮肤一个颜色了。方才不太明显,现下这些症状已经开始逐渐扩大,云秋染心下了然,微微皱眉道:“你想自我了断?”
韩熙笑道:“是的,再过片刻毒性便抑不住,无药可解。在此之前韩某请求明正使一件事。”
“何事?”
“将我与青铃合葬。”
温河道:“犯人的尸体我也是要带回去归案的。”
韩熙道:“归案之后最后的归宿还不是乱葬岗,我只求二位到那时将我带回葬于青铃墓中。这便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云秋染道:“我答应你。”
韩熙点头,对云秋染行了一礼道:“多谢。还有一事,在城北顺水而下一里不到有一件屋子,那是我暂住的地方。里面有一把剑,是我毕生心血,我不忍它就此蒙尘,还请明正使收下,不要让他就此沦没。”
云秋染一愣,全然没想到是这种请求,道:“可我不擅用剑,这剑在我手里实在是委屈。”
韩熙脸色已经由苍白变为白灰,看上去已经快成僵直的冰雕,但他神色如常,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处一般,语调平静:“这把剑就当是报答明正使的一点报酬,或者替我寻个有缘人吧。”
云秋染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韩熙见她点头,松下一口气,这口气一松,身上脸上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下去,变得青紫。他轻抚着墓碑,目光柔和,嘴里喃喃着,雨声太大,云秋染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恍惚间只隐约听得一句:要是早点告诉你……
要是早点告诉……可惜这句话从始至终都只能是空谈。
耳边响起温河的一声惊呼,韩熙身体僵直,手还保持着抚摸青铃墓碑的姿势,就这么站着死去了,另一只手上的油纸伞没了支撑的力滚落在泥地里,被瓢泼大雨冲刷着翻下陡坡,不见了踪影。
暴雨中,韩熙神态安然,了无牵挂。云秋染心头忽的升起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只一瞬,头又猛烈的疼起来。
啊!!……又来了!!
云秋染猛的扶住一旁的树干勉强站稳,承受着一波一波袭来的痛处。温河也是见过云秋染头疾犯的模样,急忙上前扶稳她的胳膊给她一个支撑点不至于倒下去,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受不受得住?”
云秋染眉头都皱成了川字,死咬着牙关强行忍住,一声不吭。好在这次头疼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盏茶的功夫,痛楚渐渐散去,云秋染神智又恢复了清明。
温河:“没事了?”
云秋染吐出一口气,道“……没事了。”
温河叹气道:“还以为你这次又要痛的撞树呢,要是那样你一会怎么去将军府?”
云秋染揉着太阳穴,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去将军府?”
温河诧异:“今晚将军府给墨小将军过生辰,开了个小宴,你不会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