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察过往知轻漫,欲拒还迎始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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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昳时分,珠玑匆匆赶来,面容急促,神色紧张,刚跪坐下便说道:“先生和公子可有听闻,兖王已经劝阻住陛下了?”
虽然萧秀上午已经跟我说了这个消息,我还是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答道:“是吗?我们未曾听说,既然这样,不是挺好吗?姑娘为何如此面露难色?”
“虽说是兖王劝住的,可并不是公主和我们丽景门所相助。”珠玑急忙解释说。
萧秀接过话,问道:“哦?这是为何?昨日姑娘没有将尚兄的谋划说与上官姑娘吗?”
珠玑看了看萧秀,说道:“奴家虽跟门主禀报了,可门主还未来得及跟公主商议好妥善的对策,昨日兖王便劝住了陛下,门主并未来得及做些什么。”珠玑似乎察觉到萧秀跟踪了他,一时感到不好意思又无可奈何,只是我们都未点破,却心知肚明。
“兖王竟如此聪慧,他是如何劝的?”我也假意问道,想来是李固言让兖王去劝阻的,可萧府的消息只有结果没有过程,所以我也想知道李固言到底是让兖王如何做的。
珠玑接过邓属递上的热茶,稍稍平定心神,答道:“昨日兖王之母刘贤妃生辰,在宴席上,陛下愁眉不展,刘贤妃便跟陛下叙旧了一番,回忆了一下以前在十六宅时每次生辰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样子。然后就提及了兖王从小就很懂事,记得有一次被弟弟抢了东西,也不哭不闹,最后还是陛下听闻了为他做的主。陛下听完也心血来潮地问兖王为什么没有像其他皇子那样吵闹打架,兖王答道:‘东西被拿去了,应该是弟弟喜欢,我若疼爱弟弟自当割爱,若是更爱自己的东西,跟父皇禀明,父皇也会为我做主。弟弟如果敬重我,自当归还,若也爱那东西,有父皇圣命,想他也不敢违抗。只要最后如我心意便好,怎么说都是兄弟,如何能吵闹打架,若真如此,我与弟弟两败俱伤,难免让渔翁得利,记得当时还有其他兄弟在旁盯着呢。我既不想伤害弟弟,也不想跟弟弟一起闹得鸡犬不宁,即使确实是喜爱那玩物,但为了不让父皇烦心,也定要忍让了,所以才没有跟父皇说,只跟母妃诉了诉苦。不过还是父皇圣明,明察秋毫为儿臣做主,谢谢父皇!’陛下听罢便问道:‘如此,你就不怕其他人效仿他欺负你?’兖王脱口而出:‘怕什么,弟弟终究是弟弟,想来他们不会不顾礼法和体面的。更何况,这么多兄弟中,我的体魄也是最好的,他们又能欺负我什么呢。请父皇放心,我并非心智懦弱,只是疼爱弟弟罢了。’这么一说完,陛下竟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第二日便否了鱼弘志的提议。”
“那鱼弘志能就此善罢甘休?”萧秀接过话问道。
“当然不会,我听说那阉人在大殿上就气得怒目圆睁,只可惜百官中并没有多少人为其说话,那刑部的杜尚刚想开口,就被陛下岔开话题问他上次所呈的诗可是他儿子所做,欲将他儿子召进宫见见。”珠玑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吹着,似是有些渴了。
“杜悰杜尚?他哪个儿子?竟然能做得何等妙诗,让陛下都垂青了?”我倒是很好奇地问珠玑道。
珠玑尝了下茶,见还是很热,便放下杯子,温和地回我道:“是杜尚的小儿子杜孺休。他整日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只会混迹于那平康坊,哪里会作什么诗,不过是杜尚将自己堂弟杜牧写给他的诗,改成杜孺休的,呈给了陛下。”
“哦,他这名字倒是起的体贴。”我笑道,随后问珠玑:“姑娘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难道公主能看到下臣的表?”
“这倒不是,我们丽景门辅佐公主,而这位杜尚攀附鱼弘志已久,对他自然会格外注意些,所以打听地仔细。”珠玑回道,语气平和,接着说:“说到这事,今日公主还怕这杜孺休就此被委以重任呢。”
我接过话说道:“应该不会,陛下不过是想借这件事堵住杜尚的嘴罢了,最多也就给他个不痛不痒的官。”
“嗯,我听说陛下喜武,不喜,对这诗怕是没什么造诣,应该不会因此就对杜孺休委以重任的。”萧秀点点头,说道。
珠玑听完,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门主也是这样说的。门主还想问先生,这事罢了,接下来恐怕兖王之睿智会让鱼弘志警觉,我们需要如何对待兖王和鱼弘志?”
我思索片刻,对珠玑说道:“姑娘可告知贵门主,对兖王要护,对鱼弘志要防。”珠玑看着我,眼神里露出不解,我便接着解释道:“姑娘也知道,如今陛下未立太子,而各皇子中只有大皇子杞王和三皇子兖王尚可扶持,若是鱼弘志将兖王压得死死的,甚至让他遭遇不测,那就没有公主什么事了,公主若想取从龙之功怕是会徒劳而返,毕竟杞王早已跟鱼弘志站在一起了。”
珠玑听后,放下喝完的茶杯,回道:“如此,奴家便将先生之言道与门主,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我微笑的看着她,想来是知道我们已经了解她的行踪,便客套一番吧。
“那明日先生可否随我去总院,听说那边的‘敬贤馆’已经收拾好一间雅致别院,先生可去看看是否合心意。”珠玑依然温柔地说着,虽说是让我去总院,可言语中总能听出她好像并不情愿。
“尚兄这几日身体颇感不适,想是那‘醉梦令’毒性渐起,前日在院内赏梅时突感寒气入体,身体突然就不支了,怕是不适合出门的。”萧秀急忙接过话,说道。
我看了看萧秀,懂了他的意思,便赶紧道歉:“请姑娘见谅,也代我向贵门主说声抱歉,等我身体稍有好转便会即刻登门。”
“没关系,我知这‘醉梦令’最是折磨人,门主当是不会怪罪的。先生好生休息,奴家便不打扰了。”珠玑皱着眉头说道,言语中却又有一份释然,随即便起身欲离去。
我跟萧秀也站起身,准备送她出门,她忙制止道:“先生留步,门外风寒,先生此刻最是经不得寒风的。”说罢,我跟萧秀只好作揖行礼,珠玑行完礼便随邓属出门去了。
一会儿工夫,邓属回来对我们说道:“先生、二公子,珠玑去丽景门总院了。”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萧秀回道,待邓属走后,萧秀对我说:“看来珠玑姑娘是回去答复上官柳儿了。”
“该是吧,真是难为她了。”我随口说着,问道:“萧兄为何不愿让我去他们总院逛逛,不满意不留那儿就是了,何必难为珠玑姑娘呢?”
“那个地方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萧秀赶忙解释道:“多少人进去就再也没出来了,上次我们萧府送进去的人,这才几天,就有好几个已经失去联系了。再说,尚兄凭什么由着她们呼来喝去。细想来,丽景门并没有多么看重先生,从来长安便一直都是一副轻慢之态。想是昨日珠玑姑娘跟上官柳儿说了你给她们出的对策,她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朝堂上生的事,才想起你的谋划来,这才想见见尚兄。”
“呵呵,她傲慢也有她傲慢的道理,我毕竟只是一个谋士,而且还是刚刚认识没有什么功劳的谋士。更何况我身中‘醉梦令’之毒,在她眼里,就算傲慢,我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得乞求她给我解药,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她的控制,也就没必要对我客气了。”我冷笑道,心里竟不是滋味起来。
“那就更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她还以为尚兄你好欺负呢!”萧秀忿忿不平地说道。
这时,邓属进来道:“先生、二公子,刚刚夏侯徙送来消息,下午的时候,神策军一小将在西市纵马横冲直撞,被京兆尹柳仲郢撞见,他便责令手下将那小将当众杖杀。”
我听到柳仲郢的消息,耳朵都竖了起来,笑道:“这柳府尹还真是刚正不阿,竟然不怕得罪神策军,这般行事也不怕鱼弘志报复!”
萧秀倒是没急着接过话,只是问邓属道:“那小将是左军还是右军的?”
“哦,萧掌柜查了,是左军的。”邓属答道。
萧秀听罢,自语道:“如此还算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