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借你的钱!”何美珍斩钉截铁。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谁说这是借你的?我这是入股!”阿萍笑笑,“不准关铺,不准卖屋,听见没?”
何美珍只觉得她真会讲笑,不卖屋关店,拿什么凑八十万。
“我这里有五万蚊,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以及我阿妈临走前给我的嫁妆。你无钱请员工,没事。从此以后我就做你股东,我不领工资只按利润分红,有粥食粥有饭食饭。这里的店退租,货能清多少就清多少,我们可以把店换个位置,继续开;青龙里你也别卖,继续住。”
“阿萍,我知道你好心,但我真的急用钱,不卖掉青龙里我没有……”
“卖了你还不是要找地方住?租金你以为便宜啊?!再说你把店关了以后没收入咋办?你不想自己也想想年年岁岁啊!我今天去银行拿钱也顺带问了,你可以把房子抵押贷款,分二三十年来还。”
何美珍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对哦,我怎么没想到问银行借钱!”
“我们把店就开在你家,再说了我们前两年不是也开了淘宝店嘛,只是之前也没好好捣鼓,现在小年轻都是网上买东西的,你看那个“双十一“多旺啊!‘老饼’[5]才死死守着实体门面呢。年年那么醒目一定搞得好,‘珍爱婚纱店’继续接客!”
何美珍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一些画面,自己家的客厅、房间、阳台可以怎么迅速地改造一下,其实也是可以成为一个店的!至于网店,也是一条生路。
“可是……”但她还是犹豫了,“这是你的嫁妆……”
“啊呀嫁人有什么好?”阿萍将玻璃茶几拍的砰砰声,一仰脖子:“我更想搵钱发达,做个富婆还怕搵不到人娶?!所以啊,我能不能成为富婆,就靠这个婚纱店啦!”
何美珍今日第三次,鼻子酸溜溜。
她深吸一口气,手紧紧握了握阿萍的手腕,“阿萍,你有无想过,以后我们会很难,很难……你继续同我做下去,可能,好难成为富婆。”
阿萍朗声一笑,一反手“啪”地在她掌心清脆击了一下,说:“多多指教啦,合伙人。”
何美珍便再无法拒绝这份盛意,眼湿湿地握了握对方的手:“你真是个傻女……”
“傻人有傻福啊!”阿萍笑笑。
“对了,”何美珍突然疑惑地问道:“你为何不给我张卡,你背着这么一大沓钱过来干嘛?”
“啊呀我长这么大都没摸过五万块,我想看一看到底有多少,我要揽揽锡锡[6]它们,再交给你。”阿萍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嘿嘿一笑:“原来五百张一百蚊,也不过就是两块砖头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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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年这些日子无论走到哪里,总觉得有些怪异的眼光在看自己。可是回头望,又没见有人。
窸窸窣窣,指指点点,让她浑身不自在。
好像总听见有人说:呐,就是她,就是她揸住把刀。
甩了甩脑袋,让那些声音滚出去。
她穿街走巷,只想看看哪里有兼职赚钱的机会,可是餐馆也罢服装店也好,都不敢请16岁以下,离谱的像麦当劳,还要18岁以上。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海味街,她仰头看密密麻麻的海鲜灯牌中那块黑色的牌匾,一动不动。
良久,深吸一口气,走上逼仄的楼梯。
秦国富听她讲明来意,沉默了两秒,勾了勾手,让她站上擂台让他验一验这大半年的功力。
纪年只得照做,下盘刚扎稳,问路手才伸出去,便被对方一扣手腕一拉,整个人朝前跌去,秦国富抓着她的手臂猝然朝后一翻,在手腕关节处轻轻一点。
“啊……”纪年忍不住轻呼出声。
秦国富一放手,她摸着手腕直起身子,还未来得及转过来,右腿膝弯就被他脚尖用力一点,她眼看就要跪下去,却被他花臂一伸从后拎起领口,整个人又被提将起来,直直站好。
除了手腕隐隐有点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这水平,传出去说是从布鲁斯这出去的,我都脸红。”秦国富从旁拿过一瓶水扔给她,“你想退掉下个季度的599蚊,无问题,去跟前台讲一声,你之前交的那个牛皮信封应该还原封不动放在那。但有个前提,每周六你还是准时来上课。”
纪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方才我只要再用点力,你就脱臼了。”秦国富叉着腰,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而第二招,你以后想人站就站,要他跪就跪。你只要把这两招学会,我就放你走,你学不学我都懒得理你了。”
“秦叔……”
秦国富一摆手,不想听她啰嗦:“布鲁斯拳馆出去的,靠一个拳头、一根指头、一下扫腿就能制胜,不用下下都动刀动枪喊打喊杀,傻仔才把自己搭进去。”
纪年呆站在原地,手指抓住T恤下摆。
良久,只听他轻叹一声,低声说:“南城说小不小,大拿拿[]成一千两百万人口;但说大也不大,街连街巷叠巷,豆腐润这么大的事也很快就街知巷闻。人言可畏啊妹崽,你以后的路还长,不要意气用事。”
纪年的掌心热热的,仿佛有一股气流涌过。
她直直站着,低声说了一句:“知道了,多谢秦叔。”
秦国富转过身去,花臂酷酷地上举,朝后摇了摇手指:
“别叫秦叔了,叫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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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纪岁去了林亚瑞家打游戏,纪年一个人在房间,翻身坐上窗台,透过防盗网看天。
暑气在夜里仍然很盛,可她没有开空调,只希望坐在这里能凉快些。
过了好一会,她掏出裤袋里一根真知棒,正准备撕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