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落在地面上,柳絮落在她的发梢,像是要为她染上了白发的斑驳,许连琅窒了一瞬,她是女人,就算是尚且无子,但也明白孩子之于母亲,到底是何等的牵挂。
许连琅朝她走近一步,这已然是危险的距离了,她弯腰看向她,长长的睫毛遮住漂亮的眼瞳,“我没有孩子,我不懂为人母者的辛酸苦楚,但我知道,路介明不会让他出事的。他既说过,便就要信他。”
他那样的一个人,开口了,就定会做到。
她半蹲了身体,几乎与她平视,“你是她的妻子,你不信他吗?那也是他的孩子。”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贤嫔,她大喊了一声,就着与许连琅这样的距离,朝她猛然一扑,就在手指即将要碰到许连琅的时候,暗卫生生卡住了她的手,骨骼扭转的细微动静传开,许连琅赶紧制止,“别伤她!”
这样的骨骼动静太熟悉了,那日在窦西回后院,路介明扭的窦西回脱臼时,也是这样的动静。
“她是皇子的生母,你怎么能这样伤她!”
暗卫眼中显出茫然,旋即松开手,“姑娘,主子的命令,伤害到您的,无论是谁,都不必留情。”
言下之意,哪怕对方是路介明的妻子,路介明孩子的母亲。
这一刻,许连琅彻底明白过来了,路介明到底将自己放在了何等地位之上。
贤嫔的手腕发着红,但因着许连琅那一句,并没有伤及骨头,但跌落在地上,悲从中来,低声喃喃,“我信他?我还要靠什么信他?我们母子……我们母子当初就该一并死了,留到现在,任谁都可以践踏。”
她用袖子使劲擦着眼角,对着许连琅,喊了狠毒至斯的一句话,“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为什么活过来啊,你活下来就要那么多人陪葬,大家都恨不得你去死。”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实的将这句话甩到了许连琅的身上。
许连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自从再次梦到那个佛像开始,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精神一直不济,直到今日不知怎么地,在这种似有若无的微风下,她才慢慢清醒过来。
但这当头一棒,还是让她如猫儿一般想要炸毛、逃窜躲藏。
可又无处可逃,反而要从毛茸茸的爪子中亮中尖锐的指甲,将那个踩上她尾巴的人揪出来。
她昏昏沉沉太久了,若今日也这般浑浑噩噩过去,怕是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她一连这几日,纠结于梦境与现实,将这套逆天改命的说辞用在了自己身上,生搬硬套,却又毫无逻辑可通。但她深陷其中,完全不可自拔。
这样的思路,这样的思想,完全像是受人控制,不像是她许连琅了。
今日暂得了这几分清醒,她一定要弄清白这其中因果。
无论是梦中的神佛,还是现实中的神佛,她一度深信不疑,但清醒之后,却又发现,神佛难信。
神佛也不可信。
众生芸芸,有哪位真得了神佛了丁点好,既从未显灵,又因何去信。
耸云阁的那尊佛像尚且没有保佑了路介明母子,凭什么就可以这样凭空诬赖。
她望着高空烈日,看到眼睛都有重影了,看到眼睛都发酸发涩了,自从从窦西回府邸回来之后,她就深觉自己处于一种极端的情绪之中,她本就聪慧亦勇亦谋,忍到今日,已经受够了。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扔出自己脑子里所有的梦境片段,她肃声问:“说我克了皇子,你可有根据。”
贤嫔伸长脖子,“钦天监在朝中言及,逆天改命,触怒神佛,天降灾祸,你有什么好抵赖的!”
“钦天监?”许连琅低声重复一声,“此番证据,我不认。装神弄鬼,算什么证据。”
“你们信奉神佛这么久,神佛可有保佑过你们?”她嘴角讥讽,纤秀的下巴高高扬起,“既如此信奉神佛,那神佛可曾保佑过你?倘若神佛真能显神通,那你大可求神告佛,求他们救你们性命。”
“但这些所谓的神佛,却只会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看着你受尽苦难。”
耸云阁的那一尊佛像,就那么看着路介明,在泥泞中生长,像泥鳅一样穿行,这么多年,它未曾显过神通,又何至于此,像是她梦中所见,又像是钦天监所言,向她传达这样的昭示。
最开始的开始,佛像下的莲瓣中的孩子,可是路介明啊。
她定定的盯着这个女人,满眼镇定,“我自问不愧对于任何一个人,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担,若真有鬼神,那自会来取我性命,而不是让同而为人的你们批判我。
“贤嫔娘娘,若此场时疫真与我有关,真像是你说过的,是我逆天改命,克人克几,那便请你,那便请你们日夜祷告,让神佛亲手杀了我。”
风势渐大,一并吹进了乾清宫内,将那袅袅而生的香炉,吹到了,香料散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