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刺杀陈琳同时进行的,还有严宽的第二个计谋。
此刻,整个江南道龙池镇,都处在沸腾当中,当白芷成功刺伤了陈琳的消息传回龙池镇的时候,靖王爷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就连靖王手下第一谋士严宽,都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计划继续实行吧,要尽快完成。”
“是,王爷。”
严宽拱拱手,退了出去。
在靖王爷的授意下,那柄水月剑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绿珠儿的手中。
起初绿珠儿还以为是龙池镇父亲原本的朋友之类的托人找到了这柄剑,送了过来,直到那天夜里,她站在窗边望着天空,手中轻轻抚摸着那柄父亲之前最爱的剑的时候,突然,一只短镖不知从何处飞来,镖头上夹着那张沾了油泛了黄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许恒安未死。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绿珠儿的心房震得粉碎,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居然还活着,当他看见那断壁残垣的时候,以为水月宫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现在,这个消息传来,她不知真假,更不知这个消息有多少可信的地方。
她望向窗外,看着窗外泛着白光的皎洁月光,玲珑坊地势不高,却并无什么遮挡之物,很容易就看到了远处玄天剑宗所在的玄月山。
月光将整个玄月山笼罩住了,惨白的月光,温柔而悲凉,像是为玄月山套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树影斑驳间,绿珠儿只看见影影绰绰,不时有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她没有关窗,任由冷风吹着她的面颊,然后带着毫不留情的悲凉,将她仔细盘起的发丝吹乱。
桌上横放着的水月剑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字条被仔仔细细压在了剑身下,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就像那天夜里,她从稷下学院归来,第一次踏进龙池镇,第一次踏进熟悉又陌生的水月宫。
整个水月宫,都是打斗的痕迹,虽然她未曾亲眼看见那场面,但是当她轻轻走在水月宫的地面上之时,她的脑海中,满是当时的场景,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战斗之时的惨烈。
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水月宫人奋起抵抗之时的勇敢,还有被砍倒在地时的绝望,她甚至能够看到喷溅的鲜血一直沿着街边的水渠流淌到了大门外,在门外的那条街道上蜿蜒流淌,殷红的鲜血,顺着街道流淌,那是怎样一个惨烈的场景?
那夜的大雨并没有将靖王爷的罪行冲刷干净,相反,那夜的大雨将血液的腥臭味传的更远,也更刺鼻。
绿珠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快步走到桌前,抓起桌上的茶壶,也顾不得茶冷不冷,“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着,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压制一下自己即将吐出来的酸涩。
许久,她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她的脑海里还是那样乱着,越发乱起来。
一夜未睡,直到东边的天空中泛起了清晨的第一抹鱼肚白,她才收拾了下心情,和衣躺在了床上,只是她的眼睛瞪的很大,一眨不眨的盯着放在桌上的水月剑和泛黄的字条。
她的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究竟要不要回龙池镇?
可是,现在回龙池镇,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她早已经听说了靖王爷占领了龙池镇的事,并满世界在寻找她的身影,或许,在这潍州城也并不能安稳的过一辈子,但至少,现在的生活还算安稳。
在潍州城,没有人在她面前提有关于龙池镇的一切,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她是从龙池镇中的水月宫来的,他们觉得,她只是潍州城玲珑坊的花魁,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在玲珑坊,从来没有人因为她是外来户便瞧不上她欺负她,相反的,正是因为她是外来户,所以大家都呵护她,都对她好。
还有那个纨绔子弟公子哥儿顾千屿,他甚至说要娶她回家。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嫁给他,何尝不想与他相伴到老,可她能吗?
如果是三年前的她,或许能吧!可她早已经不是三年前稷下学院里求学的那个小女孩了,当她回到龙池镇的那日,她便仿佛一夜长大了。
直到此时,绿珠儿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很少做梦的绿珠儿,在刚躺下的间隙,竟然做起梦来。
梦中她梦到了一片海,一片红色的,像是血液的海。
她站在这片红色的海面上,并没有弯下腰伸手去打捞那抹殷红,梦中,她似乎习惯了这种红色,仿佛海洋就应该是这个颜色,她有些震惊,但却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她静静地看着它,看着那片血海。她的心底,想象着那片红色的海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将流向何处。
有白色的浪花拍打着她的小腿,凉飕飕的,这海水的触觉不像是水,粘稠的感觉使她相当难受,就好像沾上了做糖葫芦熬成的糖水,黏糊糊粘在她的腿上。
白色的浪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在她的视线中迅速扩大,占据了她视线中全部的海面,一直延伸到了天际。
绿珠儿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心神摇晃无法自安起来,她慢慢往前走着,踩着泛白又泛红的浪花,美妙的玉足与那些白色的浪花相接触,偶起偶落,弹性十足,她完美的脚踝很快便被浪花吞噬。她心中却从未如此向往过海洋,即便这片海洋呈现出令人讨厌的红色。
绿珠儿满头汗水,心神迷离,她早已经忘记了这其实只是梦一场,可是这梦实在是真实的可怕,就好像她已经彻彻底底的被包含在了其中。
整个人也随之变得轻飘飘的。
然后身子不断上升,迅速向着海面的高空飞去。飞到极高处,她低下头望向那片海,几乎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在她眼中忽闪着,流动着。
她将心一横,迅即从天空之上飞驰而下,破开海水,向着红色海洋的深处潜去。
红色的海水将她的整个身子包裹,她身上那抹白衫也变成了血红色。突然,她面前原本平静的海水迅速升腾,几乎沸腾起来。
她眼睛扫过,看到了无数个在海水中浴血奋战的人在她的眼前一一晃过。
她看见了他们的模样,有父亲,有母亲,有无数自己宗门的师兄师弟们,有她从小玩到大的来福师弟,有一向对自己极好的光头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