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中的夕阳温暖而柔软,透过颐星殿特制的明瓦琉璃窗,将耀眼而明亮的光折射在木制的地板上,映在李季贞美丽而忧郁眼中,让她沉暮的生命又腾起了丝丝生气。
“好久没见过天气这样好的天儿了。”她举着药碗一饮而尽,药汁的苦涩让她微微皱眉,用帕子捂着嘴不住的咳嗽。
胡润华手脚麻利地替她顺了顺气,李季贞便停下了咳声,但苍白凹陷的脸颊却少见地显出淡淡红晕,看起来气色甚好。
她今日的精神头较之往日真是好极了,还趁着阳光正好披了衣服去园子里赏梅。
梦湘和汝梅却面面相觑,脸色看着甚是惊讶。
羡容好奇地凑过去问她们怎么了。
梦湘斟酌片刻,见羡容再三保证不说出去,才俯到她耳边悄声道:“殿下从前可是从不看梅花的,就连画作甚至是衣裳花纹都不能出现梅花纹。”
害!
这在在她教她画画的时候,羡容就看出来了。
若非她曾弹过一曲《梅花三弄》,名动京城,羡容还真是会相信她不喜欢梅花。
羡容也想过她这样做的原因,但一直没有答案。直到半月前刘宝瑜的那一番话,她才有所顿悟。
或许,李季贞一直回避梅花的原因是梅花曾装着她和裴靖的回忆吧!
看着她一身洁白远远地行走于红梅之间,扬起的脸上是久违的愉快笑容,就好像画中世界,依稀可见当年她无忧无虑的模样。
“羡容,过来。”李季贞对羡容招招手,她就乖乖巧巧地走过去,被李季贞揽进怀中。
下一刻,羡容的鬓发上就添了一缕梅香,一枝红梅就点缀上了她淡色的衣裳。
“瞧瞧,我们羡容真是个小美人坯子。”李季贞一脸宠爱地扶着她的肩细细端详,但眉间却有一丝愁绪。
她背过脸去咳了几声,用宽袖掩住了她自己虚弱的面容,但她这一咳却有些急促浓重。
羡容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李季贞却拦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转头对她强自撑出一抹笑容,“无妨,可能是风大了些。”
说完,李季贞就撑着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往前走了两步,羡容站在她身后有瞬间的恍惚,她就像一枝开在寒冬的傲梅,在风中摇摇欲坠着不败。
只那一瞬的恍惚,李季贞的身影如凋零的花瓣般凌乱地飘落在了洁白的雪地,她洁白的裙摆散落一地,伴随着梦湘和汝梅的惊呼,还有羡容的惊慌。
“殿下!”
那一瞬间的声音和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羡容脑海中,她被那一刻的凄美和决绝所震撼,直到胡润华焦急地赶来才唤醒了羡容的神智。
暗色的内室中,低低的啜泣声隐隐约约地响起,羡容懵懵地抬起头,撞进胡润华焦急担忧的眼中。
她上前一把抱紧羡容,轻抚着她柔软的秀发,轻声安抚着她此时无助的心情,“婖婖,别怕,姐姐在呢!”
也不知道是因为是受原身的情绪,还是因为羡容多日积攒在心中的不悦情绪影响,听到胡润华的这一句话,羡容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她探出头,看向床榻上安睡着的李季贞,胡润华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眼神中满是不忍。
“太子妃如何了?”
胡润华强压住自己心中的难过,朗声问一旁跪着的太医。
“回良娣,太子妃殿下...恐怕是油尽灯枯了...”太医颇为惶恐地回答,闻言在场的所有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唔...”似乎是被床边的梦湘和汝梅的啜泣声吵醒,李季贞动了动身子从昏睡中醒来。
羡容和胡润华,还有匆匆赶来的刘宝瑜一齐围了过去。
李季贞的眼神此时已有涣散之势,但还是拉着刘宝瑜的手强自撑着跟她说着什么,刘宝瑜的眼泪不止,几乎是趴在她耳边聆听。
羡容从伤怀中回过神,看了看周围,悄声问凤梨,“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
凤梨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良久才道:“殿下一大早就被传去了宫里,也不知道有何事...太子妃殿下也不许旁人进宫去报信...”
羡容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已气若游丝的李季贞。
若是...若是真像她所吩咐的那样,那裴靖就再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这一次,只能悖了李季贞的意了。
她决绝地走出颐星殿,一边吩咐凤梨和甘棠备好马匹,她忽然有些庆幸当时在荻兰围场时,刘宝瑜教她的那几下骑术。
虽然拙劣,但也足够了。
她策马朝着紫宸宫的方向疾驰,额头上沁出薄汗她也顾不得拭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让裴靖见到李季贞的最后一面。
原中,裴靖就是因为公务未能赶上这最后一面,致使他抱憾终生,对此耿耿于怀。
而这一次她改变剧情,并不是为了裴靖,而是为了李季贞,那个如寒梅遗世独立的女子。
可到了宫门口,她却被守城羽林卫拦住了去路,她亮出裴靖交给胡润华的东宫信物,瘦弱而坚定的身影让羽林卫皆为之一愣。
同样被她这抹身影吸引的,还有正要进宫面圣的赵敬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