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当是爱我的。
只是出了些小差错罢了。
我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用尚且瘦弱幼小的身子,将母亲拖上了床,安顿好,才喝了那杯水,去往家主的房那边。
虽然在这里,我身份很高,但没有父母的庇护,一样容易夭折。
我替自己寻找了一个靠山,我的家主爷爷,寒松真人。
他向来是不在意什么血缘的,和那人一样的无情,想来我若是无声无息的死了,他也不会叹息一声,当初为了攀附上他,我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力,努力展现了多少可利用价值,他才勉强庇护我一下。
远远的,才看到那个属于家主的宽大房,我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家主爷爷,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女孩子不读也没事儿的,算了,你要是想听的话……”
孙慈子孝,其乐融融。
我心里有点发寒,又有点悲哀的愤恨。
里面那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时酌。
但是我母亲从不让我叫她妹妹,她强迫性的让我喊,“小杂种”。
我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以前一直反过来对母亲说,这样不好,即使被歇斯底里地掐住,也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可是后来稍大了些,从母亲有事不甚清醒的念叨中,晓了一些事,我便沉默了。
这个女孩运气比我好太多,我懂得越多,越是嫉妒她,讨厌她。
她不用陷入那个富丽堂皇的斗兽笼,也不用在阴晴不定的家主爷爷手下战战兢兢,可她偏偏还是我噩梦的开始。
自从母亲没了孩子,而她替了那个孩子成了我的妹妹之后,以前只是冷淡的那个人,就开始对母亲发泄各种恶劣情绪,而我从中受累,再也没吃过一顿省心饭。
母亲说的对,她不只是个杂种,还是个血缘肮脏的杂种。
即使我心里明白她自身没有错,可还是忍不住用这样的词汇去侮辱她。
踏进屋子,寒松真人和她一起转头,看向了我,我一如既往地乖顺低头道:“家主爷爷,昨日的功课,已经背好了。”
“嗯。”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又将眼神放在了方才时酌指的地方,嘴中道:“那就到一边去默下来吧。”
我点点头,脚步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到旁边更矮的一个案上,伏着开始默。
可是那双冒出青筋的手,却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之间,我心中已经潜伏了太多阴暗和不忿,这些东西扭曲着我,好像想将我变成那个人一样似的。
不行。
我对自己说。
我是春道。
等内心平和下来,我才偷偷摸摸地往寒松真人那边看了一眼。
他一个眼神也没有放到这边,而是殷勤到几乎不像是对孙女那样,细细给时酌讲解着。
我心中有些失望,他是结丹真人,一定察觉了方才自己的问题,可他毫无表示。
也罢。
我说服自己,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才低下头。
普通这个年纪的孩子,只需要学一些简单易懂的道经,而我是嫡系长孙,要学的更多,更深。
但还不止如此,我接近寒松真人时,曾许下了承诺,会好好接手这个家族,成为最优秀的家主。所以我不止要学道经,还要学各种策论,学会整整一个家族的生存之道。
每日都在歇斯底里的哭闹和尖叫中度过,还得花出大把时间去修炼,余出来的空子学习这些册,还真得亏我天资不错,才能完成寒松真人布下的课业。
时间一点一点地挪,蒙着灰的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去,我的境地也在一点一点的好转,且我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学会了忽略季节。
直到那个人,这次一去游历,就去了好几年。
以往说去游历,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次这般,想来是那边出了问题吧。
就像母亲所说的一样,他不是去游历,而是去会佳人了。
时酌的母亲,一直没有死,他从寒松真人手下保下了她,随后就一直当成禁脔,时不时出去会一面。
囚禁自己的亲姐姐当成禁脔,他的心早就黑了。
我趁着他不在的这些年,努力吞噬了主家大片的势力,勉强有了保住自身的能力,才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