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次齐开大醉后来找他,向他倾诉心中的悲苦,他只能被动的地听着,却说不了任何话,因为他知道他既没有办法帮到他,而齐开也需要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
他最终只动了动喉结,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姑娘忽然又叹了口气,盯着桌上的菜肴喃喃着道:“难道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常有德本不抱定主意死不开口,此刻却忍不住冷笑道:“不错,男人对曾经伤过自己的女人通常都很薄情寡义。”
那姑娘还未说话,旁边站着的彪形大汉却突然怒喝道:“大胆,休得放肆!”
那姑娘幽幽叹了口气,第一次抬起了头,美丽的大眼睛带着淡淡的哀伤静静瞧着常有德。
她放下托着香腮的手,似已疲惫,转头向那彪形大汉道:“辛叔,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彪形大汉看着连日消瘦的大小姐,平日里明亮而灵活的大眼睛此时也黯淡无光,他暗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忍心狠下心来拒绝,他却狠狠瞪了常有德一眼,似在威胁,然后才缓缓退了出去。
大汉走后,那姑娘仿佛更加疲惫,身体软软地靠在铺着柔软虎皮的椅背上。
常有德看着眼前憔悴的伊人,脑中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情形。
那时她坐在八人高抬的软轿上,透明的薄纱里,她微倚香榻,手中轻轻摇着罗扇,精致的脸上淡施粉脂,一颦一笑间无不透着高贵慵懒。
虽是远远观望,不得近前,但那时他却已很满足了。
没想到两年后,他竟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有幸一睹芳容,但此时他却已不敢抬头再看她。
沉默,寂静地沉默着,仿佛时间定格,两人都没有动,也不说话,就像是两个人偶。
常有德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却说不出口;他很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但他却不能!
就像心中窝着一团熊熊烧的火焰,将他的灵魂剧烈焚烧。
那姑娘终于开了口,道:“他......他还好么?”
常有德的心也在颤抖,但却冷着一张脸,道:“他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姑娘似窒了一窒,怒道:“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念他往日对你的恩情就罢了,为何还要落进下石?”
常有德淡淡道:“我只是在帮助他,只不过帮助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那姑娘笑道:“你是在帮他?帮他死么?”
这奇怪的笑声中,既有讥讽之意,也有愤然不平。
常有德竟很认真地道:“不错,我就是在帮他死,你难道不觉得他一直活得很累么?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姑娘突然说不出话了。
常有德接着道:“你只知道他对你寡情,但你为何不说你对他无义?一直以来,他不被人理解,被人嘲笑,被人瞧不起时,就会想起你,他曾跟我说过,世人瞧不起他没关系,只要你不瞧不起他,他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而你呢?”
说到最后,常有德几乎是吼出来的。
没有给那姑娘一点反应的时间,他又吼道:“既然活着没意义,何不死了一了百了?”
那姑娘怔在那里,久久未说话。
常有德喘了口气,缓缓道:“一个人总是要死的,如果他的死能让其他人活得更好,那么便不是白死,就有意义。”
那姑娘突然嗤笑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常有德似乎累了,他忽然想喝酒,便道:“燕大小姐,如果没别的吩咐,在下还是赶紧走了的好,免得让人知道你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失您身份。”
燕大小姐皱了皱眉,忽然坐起身,道:“你在害怕武极殿?”
常有德笑了,道:“在下的人都已住在了武极殿,还会怕么?怕是大小姐想多了。”
转身之前,他又补充道:“你最好时刻注意我的动向,好第一时间为他‘收尸’。”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气,然后大步而去。
‘收尸’两个字如柄重锤重重砸在燕大小姐心上,她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桌上轻声抽泣。
彪形大汉怒目望着常有德离去的背影,然后小心走进包厢,轻轻拍着啜泣不止的柔弱女子,柔声道:“大小姐,不要难过了,以后一有他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燕大小姐终于忍不住扑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辛叔,他活得那么累,我好痛苦......”
彪形大汉轻轻抚着她的背,目中的怜惜之意更甚,心中却叹息道:“你为何只知道想着他,这段时间你自己不也活得很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