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郊外一处山洞中,灯火通明,数十名铁匠手中不停敲打,一旁的空地上,堆满了已经打造好的利器。
“公子,东西都准备好了。”
男人头发花白,身体因常年不见光,微微佝偻。
邓怀英扶着男人坐下,“忠叔,辛苦你了。”
“不辛苦。”忠叔眼含热泪,“小姐昨日传了消息过来,北戎威南侯世子数日前乔装入了冀州,让我们务必要他性命。”
“我这妹妹,还是一惯地会使唤人啊!”邓怀英话中带笑,脸色却冷如冰霜,“罢了,就如她所愿。”
他此行北上,本就是为了挑起两国争端,便当是送他这妹妹一份大礼吧。
山洞中岔路交织如蛛网,邓怀英轻车熟路地,在各个路口间转动,一炷香后,出现在山谷里的一处农家。
流觞早已在此等候,见邓怀英现身,他忙道:“公子,北戎以屠城相威胁,孟将军会不会就范啊?”
“屠城?”邓怀英冷笑一声,“宇笙这回怕是要失算了。”
若是其他将领,此举或许还有用,可偏偏来的是孟云飞。
十年前孟云飞在西南平乱时,叛军曾试图以一村上百口人命为条件,要求退兵。孟云飞却直接带重兵围剿,叛军一怒之下,全村老小无一活口,此事至今仍被人诟病。
邓怀英将苏木拦截在冀州,正是为了激孟云飞和宇笙发生争端。一旦宇笙被牵制在这里,北戎王庭那边失去制衡,必将大乱。
咕咕咕。
一只信鸽在小院儿上方扑腾几圈,最终停落在窗台上。流觞从信鸽腿上取出一截纸条,邓怀英看后,脸色微变。
竟然跟丢了!
他摩梭着手指,眼中情绪看不分明。
“公子,怎么办?要不要......”流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邓怀英摇头,苏木若是死在这儿,洛都势必哗然。小皇帝必定不能放任不管,而满朝武将,几乎半数都与田氏有瓜葛,只会令田家越发势大。
“不必,我另有办法。”邓怀英眼中含冰,“宇笙定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敢偷偷潜入冀州。吩咐下去,无论如何要抓到此人,生死勿论!”
代城,宇笙揉捏着眉头,一想起王庭传来的消息,愁绪满怀。
他早就告诫过王兄,白家的女人不能收!
如今老三、老五斗得不可开交,王庭都要乱成一锅粥了,王兄也不曾露面。王宫被那女人把持,一丝风声也不曾传出,也不知王宫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义子宇羌见他这幅模样很是不解,“义父,咱们何必还留在这儿,受这个鸟气!不如直接回营,调拨大军来,打得这周人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宇笙长呼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想。他手里这支军队的主力,已经被悄悄抽调回援王庭,以便让慕容、拓跋两部稍有忌惮。此时他若一旦出兵,只怕王庭就要先乱起来了。
故而,才只能用屠城——这种他最不屑的方法要挟。
个中情况,宇笙不愿细讲,只让义子盯紧孟云飞的动向。
*
自卫城离开后,苏木换回男装,又拿出一身女童衣服,让小石头换上。
“我不要。”小石头一脸不情愿。
苏木摊开双手,“若想顺利入朔州,需要避人耳目,这是最快的办法。”
被逼无奈,小石头只好妥协,苏木给他扎起两个啾啾,意外发现还挺好看的。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赶了整整两日路片刻不敢停歇,才终于到了平城。
入城时,两人却发现,出城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儿,入城之人寥寥无几。
“军爷,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苏木拉着城门守卫打探。
“唉。”守卒长叹了一口气,满目忧愁,“又要打起来了,城门马上就要关了,我劝你还是别进城了,赶紧逃命去吧!”
雇佣的马夫,一看这情况,说什么也不愿继续往里走,调转车头就火速离开。
苏木只好拉着小石头步行入城,刚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关城门——”
守将一声令下,几名守军推着沉重的城门,缓缓合上。
“不能关,我们要出去!”
人群蜂拥而上,互相推搡着,守城兵卒们,唰唰亮出兵刃全力上阵,这才勉强抵挡住冲击。
“北戎人要打来了,大家都要死在这儿!”四处散落的人们,惶惶不安抱头痛哭。
苏木身旁不远处,一妇人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妞妞,不怕,你阿爹在北门外,咱娘俩在南门口,我们一家死在一处,也算团聚了。”
从周围人混乱的哭喊声中,苏木识别出了几处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