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不一刻便弯月如钩,悬在星斗寥落的夜空,其下寰阁幽静中虫鸣不绝。
隆治帝将《荒月录》放下,站起身来舒展筋骨,扭头环顾四周,甘辅在不远处默立,看见隆治目光,立刻端了朱漆盘,款步走至案边:“皇上,该翻牌子了。”
隆治帝扫一眼朱漆盘内十二块嫔妃牌子,略一思索,摆手道:“不忙。”
甘辅连忙后退,放了朱漆盘,去换隆治帝的茶水。
隆治帝转了几步,捋须道:“甘辅,闷了一天,朕去走走,你跟我来。”
甘辅丢了手里活计,答应着随了隆治而行,身后再无别人。
隆治在前面默不作声,二人行了半刻,避开办事的宫女小太监,却见一队禁卫迈着铿锵的步伐,自远处天街踏踏而过。
“姬士忠今晚在?”隆治帝有感而发。
“回皇上,姬统领本月当值。”甘辅即刻回道。
“走,咱们去讨酒喝。”
说了话隆治带头折而向西行去。
东廷观,天心殿,数只铜灯架,围着一道大案,照的如同白昼。一人正挥毫作画,丈六露皇大宣铺满台案,纸上以浓淡相间的着墨,勾出了远山近水轮廓。
“二弟,好用功啊。”一人自天心殿大门外鼓掌而入。
“大哥,你先坐。”画画那人头也不抬,挥手落笔不绝。
刘弘毅一笑,却不落座,站在对面凝目看画。那人也不再管,一手拿着四五只大小不等的毫笔,一手在画面上点染勾画。
“二弟,好俊的手法。”刘弘毅看了片刻赞道。
“嗯。。。。马上好了。。。。”那人仍不抬头,落笔如风,只手在画纸上变为一团迅捷白影,左手微动,右手便换一只,随着变换,长卷上渐渐远山如峰,近水荡波,长桥横卧,蓑翁泛舟,烟云缭绕,老树成阴。。。。。
“好一幅写意江山。”
“大哥,让一下。”那人旁若无人,刷一下四五只大小毫笔丢在一边,又拿大天青,小天青着色法,片刻但见原来写意山水被颜色染活,似欲拥出画卷扑面而来。
“好了,大哥,这番父皇的寿诞,这是弟的礼物,烦大哥带到。”那人扔掉手中颜料,拍拍手掌,后退数步,凝目细看一番,边看边说。
“弟这画越发神了,哥也求一副呗,最近翻新了阁,正愁没有镇阁之物。”刘弘毅在旁边趁机打秋风。
“大哥说笑了,右丞相黄炳龙的字画,超凡入圣,单字可值千金,在瀚海画暗市,已翻十倍有余。”
“黄老夫子字画的确不错,只是惜墨如金,估计这番父皇寿诞,他才会提一提笔墨。哥到不好开口。”刘弘毅踱步坐到对面椅上,眼睛盯着新出炉的山水画,款款言道。
“大哥帮个忙,来,抬一下。”那人弹指捻住画卷一端。
“这个得有工钱吧。”刘弘毅犹不甘心。
“行行行,大哥,等我从极北回来,允你一副画。”那人微微一笑。
“还是弟好。”刘弘毅颜开,探手抬画。
将画放在一边架子上,以夹带固定好,那人微出一口气。
“来,坐吧大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若要画,莫说黄炳龙,送画队伍可以排满京城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