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净言向来被赵破奴教养得行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她在睡前看了洛京舆图,得知扶风家距离将军府甚有一段脚程,翌日便起了个大早,出门买了个白面馒头往扶风家赶去。

穿过熙攘的早市,她偶尔也驻足,看看在西北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只是每当商贩问她可要买走时,又摆手摇头,笑着离去。

正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她掏出习惯挂在腰间的小水囊,灌了一口润喉。正准备加快脚程,却见远处一架马车被人外三层里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中女子为多数,手持芙蓉花往马车上掷。车夫被扔得满头皆是,面容一言难尽。

顾净言凑近了两步,就见一个童模样的清秀男子步出车驾,高声劝着众人散去。帷幔随风摇曳,掀起半角,众人窥得真容,更是情动,彼时叫唤声起伏,隐约可听见是“世子”二字。

顾净言左右瞧了瞧,猫了个角落打算挤过去。却莫名被人推挤着,离车驾越来越近。

她有些恼怒,平陵城百姓对兄长也是这样热情,因为兄长守卫一方,屡战屡胜。倒是不知今日车驾上的是何方神圣。

因急着脱身,她脚尖一点,猛地跃起,在惊呼声中稳稳站在了车驾上。

霎时车夫出拳,要把她打下去。顾净言不曾料想车夫竟能打出如此凌厉的拳风,堪堪避过后忙呼一声:“好汉,莫动手!”

她脚还留在车驾,身子已半个歪出外头,声音却仍如百灵鸟般脆生。

车驾内的谢珩钰挑起眉,起身揭开了帷幔。只见披着宽大玄色披风的丫头已经跳远,稳稳落在了人群之外。翩跹的裙摆落下,又因她灵动的转身而扬起。

她盈盈笑着,朝阳下的面容也生动起来,却在看见谢珩钰后有了一瞬惊讶,而后笑意更胜。

谢珩钰认出了她矫捷的身影,一贯清雅舒朗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纵容的笑意。

两人相视,顾净言一言难尽地望了眼人群,朝他微微拱手致歉,便如脱兔般没入人流之中。

她欲打探扶风家,到扶风家前自不会没有准备。

李沐验过扶风尸身后,已着人安排把尸首送了回来。向来如今正设灵堂处理后事。

她捏着腰间的将军府牌,整理好衣衫,才庄重地敲了她家木门。

正准备装作将军府女婢,她向来灵敏地耳隐约闻得了门内有女人与孩子在凄厉哭喊。她顿时凝眸,没有迟疑,一把推开了那本就有几分破旧的大门。

扶风的家在行乞过的顾净言眼中算不上多贫穷,可入目的狼藉却是她万料不到的。

此时扶风那开始腐烂的尸体成一种极其不自然地扭曲姿态躺在地上,上面是一个粗衫妇人拼力抱着她的身体,而一个少年却扯着扶风的腿,似乎要把人从她手中抢走。妇人的背后,还有一个年岁更大的妇人,拿着笤帚拼命抽打她的背脊。

她的皮肤略有枯黄,此时哭声高戾,嘶哑地大喊:“你们放开我闺女,放开!”

顾净言见此状,对着那少年便是一脚,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打人的老妇,喝道:“都停手!”

院内霎时一静,仅剩妇人的啼哭声。

男人瞪着顾净言:“你是谁?”

顾净言折了老妇手中的笤帚,冷眼一扫,见扶风的脸上已沾了地上尘土,心中怒气更盛:“我乃将军府的人,受将军意前来询问扶风后事可需将军府协助。该我问你,你们把扶风尸首置于此处欺辱,是在作甚?”

三人一听,当即伏地打颤,不敢言语。

洛京贵人本就多,出门胡乱逛片刻便能遇上王公贵族,可听见王公下仆就战战兢兢下跪地却不多。能有此威望,还全托赵破奴在洛京的名声。洛京本就嫌弃武人,对赵破奴这种出身低贱,杀人如麻的更是忌惮。京中更有传言,说他面若恶鬼,獠牙阴森。若是个正常人,怎可能如此勇猛,杀敌如切菜呢!

顾净言指了尚在抽泣的妇人,要她先讲。妇人抹着泪哭诉,断断续续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这院中的少年是扶风阿弟,名唤张华,年方十三。老妇是她祖母赵氏。而哭诉的妇人正是扶风母亲陈氏。方才是他们欲把扶风尸首带走结个冥亲,陈氏不愿,在竭力阻拦。

此事本是扶风家中事,顾净言不应过问。但看见扶风尸首如此遭折辱,她不禁问陈氏:“你为何不愿?大魏结冥亲之事并非少数。”

死人结冥亲是古来便有的习俗,为的是让未成婚的男女在地府互相照顾。也有大户人家会为家中早夭子女买冥亲,双双供奉庙中,受神佛香火。在大魏实在并非稀奇事。

“姑娘所言甚是!”赵氏在旁抢话道,“我与孙儿也是为了孙女好,谁知这糊涂娘,非要坏此好事!”

陈氏仍在哭,抽噎着解释:“姑娘不知,那冥亲男子,是人尽皆知的混账人。生前坏事做尽,调戏妇女,殴打平民。是被人报复才折了命,家里念他未曾结亲,黄泉之下无人照顾才要选丫女去。我是丫女亲娘,怎可见她入此门去!今日便是拼了我的命,丫女也不可踏出此门!”

不难猜测,她口中的丫女便是扶风。

顾净言听了此话也皱了眉,瞪着赵氏问:“她所言可属实?”

赵氏支吾着犟嘴:“是.....是又如何?人都去了,不过是让丫女结个冥亲,何至要了她这娘亲的命。丫女已经死了,可咱活人还得把日子过下去!”

“什么已经死了!死了便不是你孙女不成?!”陈氏哭嚎着,警惕地再次抱着扶风,“丫女可别怕,娘亲定不会让他们带你走!”

如此闹剧,外头已引了人来,皆有细语评足。

顾净言是个急性子,见两个女人争论不休,心浮气躁地厉害,于是指着张华问:“你呢,你是家中唯一男丁,为何不说话?”

张华抬头看她,唇角紧抿,双手握拳,犹豫了好一阵,才道:“咱们是活人,有了银子才能活。姐姐结了冥亲,在地府有男人照顾,又有那人父母供奉佛庙,不会比咱们过得差。娘,你别固执了。”

陈氏面上仍淌着泪,见了外人如此指指点点,不由生了怯,不敢再辩,却仍旧摇头,紧抱着扶风不松手。

顾净言是来打探消息的,见此事一时无法收场,决定先按下。

她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此事我已知晓。将军对扶风看重,才特意吩咐我来看望。你们处理扶风后事出了分歧,我回去定是要向将军回禀的。今日此事暂且停了,待将军示下,你们方可处理。”

说罢,她又上前扶起了陈氏:“大娘不必忧虑,只要将军不肯,谁也别想与扶风结冥亲。你与家人今日且收拾收拾,跟我回府去,把此事来龙去脉认真与将军讲一遍。将军明理,会帮扶风的。”

她模样生的娇俏,言语温柔,听得人如沐春风,陈氏很快便松了手。

反而赵氏对此有些惧怕,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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