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两个人不相信:“是吗?”
轩辕带他们走过一片土地,然后来到了陶窑,夸父和女娃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烧陶,是当时人们必需的生活技能,每一个部落都会自己制陶。在这里,他们看见了那个护牛的少年仓颉,正在新制的陶坯上,用一根骨针作画。昆吾氏的老陶工叫宁封子,告诉他们说:“仓颉从小就喜欢画图,最喜欢在陶器上造画。”
看陶坯上的绘画,也有花鸟虫鱼。女娃说:“你让我想起了苍头,他的画比你的好。”
仓颉不说话,顾自画着。
夸父就骂:“这个四眼狗,我们也不是有扈,来抢你的牛,怎么什么人都不理睬?”
宁封子说:“夸父,不许说他四眼狗。有苗领被打死后,他心情一直不好,画也画不好。但这孩子心地好,很聪明。”
仓颉依旧不说话,忽闪着自己的一对圆眉,望都不望人一眼。宁封子差开话题,拿起一块陶泥:“说到画好与不好,要我说,我的陶是天下最好。”
女娃问他怎么好。宁封子说:“这是我在高岭现的一种土,就把它叫做高岭土。这种土是白色的,粘合度高,制坯不裂,易成形。其它泥土做坯,需要添加正长石,石英石等配料,它不需要,烧出来的陶器坚固圆润。”
说着,把手中那一块泥,放在一根木棒连接起来的圆木板上,脚踏麻绳快转动,同时以双手打滑。一时间,一个极致的陶坯就成形了,叫他们三个人:“你们看,好看不好看?还是很潮湿的呢,就这样有棱有角,亭亭玉立。”
高岭土是自然界常见的、非常重要的一种粘土矿物。质纯的高岭土呈洁白细腻、松软土状,具有良好的可塑性和耐火性等理化性质,是制陶上品。习惯上认为是因江西省景德镇高岭村而得名,《考古中国》有自己的说法,它是宁封子命名的。宁封子在一个高高的丘岭上现了这种土,就把它叫做高岭土。至于和后世同名,纯属巧合,因为他一辈子没有去过景德镇,也不知道那里有一个高岭村。
另外,他的这种旋转式土坯造形法,沿用至今。
三个人看得津津有味。女娃说:“轩辕夸赞这里的土,原来有这么多的好处,既产盐又能烧陶。”
夸父想起来了:“怪不得有扈要昆吾氏,原来他知道你们会烧出好陶。这家伙真精!”
宁封子说:“这几个釜是神农家要的,这几个罐是祝融家要的,这几个钵是伊耆家的。我年纪大了记不清,让仓颉来帮着结绳记事,他就是心情郁闷的样子,叫人看了难受。哎,我迁徙过许多地方,也经历过许多战争。两头牛在一起会打架,两族人在一起会战争,这似乎是天经地义。”
仓颉还是画自己的图,不说话。
轩辕说:“仓颉,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杀戮,毫无疑问是一种野蛮行为。在轩辕谷,在青沟,在仰韶,直至在你们这里,我也经历了一次次战争。战争会死人,破坏安居乐业的生活,许多人都和宁封子一样,认为是天经地义,但我不这样看。战争,是可以消灭的,关键是我们这些人应该怎么去做。”
仓颉第一次听到如此思想和理论,几乎振聋聩。他是个智慧少年,听懂了,也理解了。不再蹲在地上图画了,站起身来,崇敬地望着轩辕,开始说话:“你,你说要消灭战争?”
“是的,这先得要建立一种制度。”
仓颉不以为然:“你说的制度,就是规矩,哪一个家族都有。但是对于家族之外的人,又有什么用?”
“你说对了,家族制定的规矩对家族有用,联盟制定的规矩对联盟有用,之外就不起作用。但如果实行天下一家,让所有人遵守同一个规矩,战争就一定会消灭。”
轩辕在这里所说的,是他一种年轻的构想。他由家族,想到了家天下,是自己后来建立邦国思想体系的初成。仓颉也被感染了,激动着:“这可是一个大理想,不过,你的想法太大了,我想不到这些。天下一家,匹夫有责,你说我们这些人能做什么?”
“做一些对人有用的事,帮助人进步。”
“什么是有用的事?”
轩辕走到他身边:“就以你来说,从来计数都是结绳记事,或者刻木为符。你会画图,画线,画符号,能不能把这一个一个的数造出来,画成固定不变的标识,统一使用。”
轩辕刚刚说到这里,仓颉大喜过望:“嘿,轩辕,你怎么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你所说的,我早已经在造作,只是不敢向人展示,你们过来看。”
他让轩辕等人看的,是自己在一些陶胚上刻化的字符。仓颉一一讲解着:“这是我根据伏羲上人五行八卦符,制造的数。这是一,二,三,这样加一竖的就是四,加二就是五,屈指可数的几个数就造出来了。按照轩辕的说法,这是一种永恒的标识,现在我把它叫做造标识,简单说就叫造识(字)。”
几个人都仔细地看,记认。夸父指点着说:“仓颉,我记住了,这就是一、二、三、四。”
仓颉继续说:“说起来真是惭愧,我们祖先伏羲氏的五行八卦,其实早就创造了数和字符,都是我们这些后人没有进一步展它。我以前有过这样想法,但就是没有人赞成,没有人理解,还说我胡思乱想。现在有了你们的支持,我就有信心去做。”
宁封子看了,说:“我已经都记住了。好啊,有你造的这些字,我分配陶器就好掌握了。”
女娃说:“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怎么说起造字来,一套一套的。哎仓颉,我说,除了数,其它的字符也可以造。比如天上的日,圆圆的;月,弯弯的。”
“这,我早就想到过了。”
仓颉这时似乎在放飞思想,快意地抒自己的构思:“我生以来,最喜看天上地下。鸟兽虫鱼,有痕有迹;土木山石,各具形态;日月星辰,如形如影。”望了望天,随手画了一个圆和一个半圆,在圆中间加了一点,半圆中加了两个一点。说:“这个叫日,这个叫月。天下万物,都可以象形造字。”
仓颉,或苍颉,复姓侯刚,号史皇氏,传说他是黄帝时史官,创造中国字的代表人物。语言字学家周友光说:“最早的创意字的主要方法,就是用画图的方法,表形字。”《说解字序》:“仓颉之初作,盖依类象形,故谓之;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以可辨认的甲骨为例,最早字大都是象形。
四大明古国创造的字,至今几近湮灭,只有汉字传承了下来。字学家认为,最初的汉字象形,字如物,如画,栩栩如生,才有生命力,流传千古。
传说仓颉造字,模仿于鸟兽足迹。汉《纬》:“生而能,又受河图录,于是穷天地之变,仰视奎星圜曲之势,俯察鱼鸟羽,山川指掌,而创字。”其实,他最先的创意,是来源于流传已久的伏羲氏五行八卦符。
仓颉这个人的相貌,包括五官,本来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眉毛长得有点异样,看上去就像四只眼,被人当成绰号叫着。他成为“造字圣人”(《说解字》)以后,后世以讹传讹,说他和五帝之一的舜帝,以及楚霸王项羽一样,四目重瞳,由此并称“三圣”。事实上,所谓的重瞳,现代医学认为是一种病眼。《考古中国》不知道舜帝以及项羽四目重瞳是什么模样,只知道仓颉不是什么重瞳,他就是两道眉毛粗浓,让人看上去就像多了两只眼两个瞳孔。
有扈来了,霸道地对仓颉说:“宁封子是烧陶的,他可以不去采集捕猎,你是干什么的不做事?”
宁封子护着仓颉,说:“他还是个孩子呢,做什么事?”
“走,给我砍头去。”
夸父说:“砍什么头,砍谁的头?”
女娃笑了:“不是砍脑袋,是割头。”
夸父说:“为什么叫他去?没有时间,我们在造字呢。”
有扈说:“别人给我砍头,把头扯的生疼,他会画画,手巧,割得整齐利落。造什么字,又是一些胡思乱想。”
大家都笑了,因为仓颉刚才说到过去自己造字,有人这样说他。三个人也不好阻拦,看见有扈趴在一块石头上,把脑袋伸出来,一把长长的头平铺在石板上。仓颉用石刀麻利地砍断,看上去整整齐齐的。有扈很满意:“喂,仓颉,你们这里有皂角树吗?”
“你要皂角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