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威蒙葭早,配剑远河秋。凭山出西塞,东军速回流。”
项真吾站在城头之上,听师父低吟着几句半懂的诗。西出灵州的军队映在他眼中,长蛇正蜿走,远去向凉州。
几日之前他还是落雁关外一不名的小子,如今却感到自己成了这大队兵士中的一员,胸中有了群集和安定的力量。雄赳赳西风啸马,吹面生疼。
他学着师父样儿,左拳握住右手大指,向出征的战士们拱手礼敬。
“愿君此去,武运昌隆!”城门口左右各立了十名军汉,每隔片刻便如此高喊一声,为征人送行。真吾感到一股男儿气血涌在心头,也随着人家高喊起来:
“愿君此去!武运昌隆!”
这句话竟不曾结巴。城门下有士兵听到孩童嗓音,纷纷抬头观瞧,瞅的他满脸通红。
项辛此时已看不到队首的史可凡。对于这师兄的兵法,他本是十二万分放心;然而落雁关的惨状总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眼前,令人心神难安。
晃神间,他又看见了远行的军阵中有一头戴黑笠,身披黑袍,面色煞白的男子,正阴森森望向城楼上来。
再一眨眼,却又不见了。
莫非我在虺兽地窟里被熏坏了脑子么……为何最近总有幻觉?他摇摇脑袋,带着两名少年下了城楼。
赤伍军正在城头各处布防,搬运滚木礌石火浇油。项辛一边指挥兵员调动,一边向两个小辈儿讲解个中安排妙处。李应乾与项真吾听的都极认真,两张小脸儿上满是好奇神色。
“师叔,这破烂的内面不修了么?”李应乾还记挂着那满是大坑的城墙。
“现下人手吃紧,还是等布防完毕了再看。师父已命人在关节处做了紧急加固,跑马暂时无碍。”说起师父,项辛又点着了满腹疑窦。
师父仍在金建德手中,也不知伤势如何,被藏在何处?他既命我全权听命金建德,那上门质问也是行不通的了。
那一晚金建德到底跟师父说了什么,让他留下这样的锦囊吩咐?
想到此处,他又暗暗叹了口气。
忙忙碌碌又一天,待诸事大定回到营中,已是傍晚。项辛忙里偷闲,想给真吾提点一二,便带了两个少年去往校场。
“吾儿,昨天我教你的吐纳起手式,可温习了?”
“是,温习,温习了。”
“师父试炼看看。凝神,转大天元双穴!”
项辛并二指压在真吾气海穴上,果然感到一股暗流缓缓催生,向上下蔓延,口中调教道:“莫向下散气,随师父指尖上提!”
他变二指为八字手,拇指压在神阙穴,轻轻发力,助真吾感受丹田两大穴位置。真吾顺力而催动腹中热浪,先由下而上通,再由上而下通。
“很好。气海是地穴第一,神阙是天穴魁首,这两大元穴间的沟通便是最简单的大周天劲。每日只要有闲暇,便应疏通吐纳,哪怕不炼化真气,也能强身健体。”
话音未落,项辛忽然感到手中一股巨浪蒸腾,真吾天地元穴间真气澎湃激荡,竟自飞速旋转起来。项辛大奇道:“吾儿初学竟有如斯劲道,莫非与他天生神力有关?”
他走到场边,取了两根短矛在手,递与真吾与李应乾。
“来,我试试你二人劲力,向东方无人处全力投射即可。”
李应乾有大半年的吐纳根基,故而先试。他缓缓催动真气,自肘部天井大穴引出,穿四渎、支沟而入肘部阳溪。
项辛搭脉试探,只道:“发!”李应乾便猛地掷出。
这短矛是硬胡荚木所制,颇有分量,寻常孩童能顺利投出便算厉害。李应乾则一下投出了二丈有余,足有成年男子力量。
“不错,乾儿的小周天劲已能沟通整个前臂,殊为不易。只是投射要的是直劲,你最后一步应是由支沟入阳池,而非阳溪。”
“是,谢师叔指点。”李应乾换手再试,果然又远了一丈,脸上颇为欢喜。
“来,吾儿,师父也教你前臂小周天。你先试试不动真气能扔多远。”
真吾抬起木矛,学师兄样子举在肩头,鼻中不住哼哈气息,显着有些紧张。
项辛手指东方道:“放慢呼吸,莫要散气,投吧!”
真吾猛地发力,手中短矛如离弦之箭,嗖地冲向天际,直冲出了校场之外!
李应乾目瞪口呆,项辛也小小的出乎意料之外。
好小子,比我想的还远,足有二十余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