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名其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求教。
尽管二人都知道,鹿饮琼向来是没心思做功课的,也担忧,也无奈。
不过所幸,因此鹿饮琼并不清楚海棠的花期与花性,因而一路上看到的奇异如拼接而成的花木,不仅没有让他心生疑虑,反而让他直呼大饱眼福。
奚于镜正被满心莫名其妙的忧虑扰得不胜其烦,躁得几乎要抽出剑来把一山乱树都砍了回去劈柴,却听见鹿饮琼喃喃地念着奇怪。
不过鹿饮琼并非如同奚于镜猜想一般,觉察出此地的诡异。
他只是疑惑着,这山清水秀、一派祥和的好地方,怎么取了“海棠墓”这么一个肃杀之名?
忽然,一片红艳撞入他的眼睛,抬眉望去,满树赤色枝叶相连,仿佛让整座山都烧起来。
他竟一下感觉呼吸停滞了。
枝干乌如焦炭,鲜花艳如鲜血,仿佛山神有意让这一山花木色彩鲜明到极点,让见者无不心悸,陡生敬畏。
待缓过这被满山红树震撼的情绪,慢慢靠近,直至走入这漫山遍野的红海棠之中,鹿饮琼心里这才缓缓浮起些许不安。
远远的、还需遥望的,像是雀跃的火苗,跳动着勃勃的生机;眼前的,则像沁了血,重重地凝在乌黑的枝干上,分明鲜艳灿烂,又显现着沉沉死气。
就好像,这些海棠在告诉他们,她们在告诉他们,这里的绚烂与宁静,都不过是表象罢了。
鹿饮琼下意识看向和他共同来此的同窗,二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初二人为何想尽托辞推托,又不肯说出真相。
又联想到奚于镜说的“有鬼”,鹿饮琼心里一阵发毛。
忽地一阵风卷地而起,搅动起胶着的空气。
这突如其来的怪风,让三人都一个激灵。
乱风之中,几根银针刺空而来,众人急急闪躲,鹿饮琼才避开,抬眼,却诧异地看见银针深没树干。
奚于镜也正讶于银针的力道,忽而眼前几缕乌丝柔柔垂下。
向来沉着的他,忽然慌了神,一剑抬得毫无章法,刚反应道不该轻举妄动,乌丝却依风一晃,死死缠住剑刃。
阮温琼的功夫素来提不上台面,此时更是捉襟见肘,只应付着躲开攻击,就已经手忙脚乱。
鹿饮琼注意到奚于镜这边战况尤为激烈,于是提剑想去帮忙,乌丝却猛地松鞭飞长,回刺向他,才挡了一刺的功夫,那边奚于镜已经添了好几道伤。
鹿饮琼才想帮忙,那乌丝却忽而分身而动,数缕缠斗于他,数缕分头向二人攻去。
鹿饮琼对付着这缠人的乌丝,忽然却灵光一闪。
那乌丝虽纠缠我,却不伤我,而面对阮温琼和奚于镜二人却毫不手软,好像跟他俩有仇似的……
二人又都是海棠墓乡人……
莫非……
我竟然和两个恶霸共处一室?
还那么久?
都没发现?
又一道冷光袭来,鹿饮琼赶紧收回心思,循光望去,却好像是一柄飞刀,直直插向遥远的山坞。
得了空,鹿饮琼平下气息,发觉所有的乌丝,都好似故意一般地,绕过他,才去攻击其他人。
这乌丝的主人,应当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吧?
即使可以看出这人对于阮奚皆是一副嘲讽怨怼姿态,鹿饮琼也能感受道,他并没有要置谁于死地的意思,甚至只是出出气的样子。
否则完全可以分出几条,先捆再刺。
手起乌丝落,两个人估计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啧,”奚于镜前不久才负了伤,此时与乌丝缠斗更耗费他不少气力,看鹿饮琼没什么动静还毫发无损,不由在心里大骂这诡异东西没人性。
可即使这样,若是让他求饶,也是绝不可能的。
眼见阮温琼要撑不住,他手中转出一把袖刃,飞出替阮温琼挡下乌丝一刺。
而阮温琼早已气喘吁吁,他心中暗自纠结。
终于还是叹了叹气,扬起声音,对着海棠深处一喊。
“阿杏——”
像是这一声呼喊震到了周围的树,海棠簌簌飒飒地狂舞起来。
随后,乌丝骤地软了下去,瘫在地上,似是被谁牵引着,徐徐收向源处,覆满泥地的落英残叶簌簌地响。
二人回过头看着阮温琼,一个震惊,一个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