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阿史那车薄的叛变,正是受东突厥复国浪潮的影响下发动起来的。
武照面无惧色,马上召集在场的宰相、侍郎商议军国大事。
站在大唐舆图前,她镇定自若地说道:“东突厥复国,西突厥不安,天下局势正发生重大的变化,卿等有何退敌良策?”
众臣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裴行俭将军。
毋庸置疑,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
武照会心一笑,面向裴行俭,丰唇微启,声若银铃。
“裴将军计取西突厥之后的三年,阿史那车薄的表现一直是中规中矩的。可见,他非常畏惧你的声望,有你在,他就不敢轻举妄动。这把火,还得裴将军去灭了!”
裴行俭深垂着脑袋,面色铁青。
他忠心报国,军功赫赫,以他的功劳,本可以拜相,成为众相之首。
武照却将他视为政敌,长期扶弱抑强,频频打压和冷落他,使他屈居于吏部尚、礼部尚数年。
西突厥叛乱、东突厥复国,与她滥杀降将有脱不了的干系! 裴行俭憋着一肚子的气,极力掩盖脸上的憎恨之色。
过了许久,才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叉手道:“老臣今年六十有四,年迈体弱,常常卧于病榻,正欲向陛下致事养老。恐怕,已经提不动我的抽屉枪了!”
左仆射刘仁轨见状,凛然道:“老臣今年八十一,如果再年轻十岁,还敢上白江口杀敌,只是,天后殿下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裴行俭暗暗咬牙切齿。
朝中老臣,大多不满天后弄权,但谁也无可奈何。
侍中郝处俊告老还乡;中令崔知温老实人一个,不敢得罪任何人。身为尚左仆射的刘仁轨,却主动担起了太子太傅一职,和中令薛元超一起入东宫辅佐太子,以避朝廷风波。
朝堂上,忠于李治天皇的大臣已经不多了。
“你行就你上!”裴行俭没好气地说。
“裴将军此言差矣!”刘仁轨摇首道,“你是苏定方将军的嫡传弟子,雅方略,无谢昔贤,治戎安边,绰有心术。西突厥十州之地,正是因为少了裴将军的威慑,才生叛乱的。”
“武将不畏生死,官不惧强权。天下才能安宁,裴将军虎贲四方,西域战场少不了您!”其他人也纷纷劝道。
众口纷纭中,裴行俭也觉得自己不免有些妇人气量。
纵有冲天抱负,尚需用武之地;宁可战死沙场,不作他人傀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好!老臣愿意抱病挂帅出征,只是,我是替天皇陛下、替西域三十万百姓出征的!”
裴行俭的话像一团针棘,滚落在武照的心中,让她钻心刺骨地疼。
东西战火,熊熊烧,灭火才是大事,一点疼痛何足挂齿呢!
她付之淡淡一笑。
“吾替天皇陛下,赐裴将军黄金战甲一具,封你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另派右金吾卫将军阎怀旦等十位将军协助于你,分道率军,进入西域。”
“臣,领命!”裴行俭扬手抱拳,勉为其难接下了出兵西域的重任。
武照环视四周,道:“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何在?”
程务挺应声而起。“臣在!”
“阿史那骨笃禄正集兵于定襄北面,云中百姓惊逃,只留下空城一座。你率军进入代州,于雁门山制高点铁裹门设寨,驻兵戍守,以防突厥兵下,寇我大唐国土。”
“是!末将领命!”程务挺张眉努目地叉手行礼。
落座后,蓦然看见裴行俭正转头看着他。
金牙山一战中,裴行俭乘突厥后方空虚,令副将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务挺自石地道,左右包抄,突袭突厥牙帐,缴获阿史那伏念的妻子与辎重。
走投无路之下,阿史那伏念密信裴行俭,请求捉拿阿史德温傅赎罪。
可以说,程务挺今日的荣誉,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裴行俭的帐下。
但他衔冤负屈时,程务挺却没有为他发过声。
事发后,裴行俭并没有跑到李治面前争辩一二,与自己的部下争功,只是含愤退出了军中。
程务挺心孤意怯,神色惶遽地低下了头,不敢接应他火热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