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浅漪轻轻摇晃着摇篮,道:“去年三月,庐陵王被太后贬出长安,迁于房陵。途中,皇嫂产下一女,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们走得太急了,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好。皇嫂在颠簸的马车上动了胎气,仓猝诞下孩子,身边连件衣裳也没有。庐陵王脱下身上的袍衫,裹住了啼哭不止的孩子,取名李裹儿。”
“想想真令人心酸!虽说我们处境比他们好不了多少,最起码不用颠沛流离,贬谪到那么遥远的异乡!”
“哎!”刘蕴芽轻叹道,“都是难兄难弟,谁也不比谁好!”
“下次陛下给庐陵王捎信时,我们做些女孩儿的衣裳和玩物,一并带过去,送给未曾谋面的小侄女。”
“此事,千万不能让太后知道!”
“为何不能让她知道?”窦浅漪不解地问道。
“太后最忌讳两件事情。一是他们兄弟团结一致,将来有可能成为推翻她的力量;二是有人讨论她的宫闱密事,毕竟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宫闱密事?太后有什么宫闱密事?”
刘蕴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窦浅漪的额头。
“你呀!陛下常常说你是个后知后觉的人,还真是如此!如果有什么事,天下人都知道了,你必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窦浅漪含羞一笑,道:“姐姐不说,妹妹必定是天下最后一个知道的!”
刘蕴芽远远望了一眼正低头写字的李旦,以手拢嘴,附耳低语道:“妹妹是否听说过,上阳宫里经常出现一个和尚?”
“从没听说过!”
刘蕴芽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就是那个天天披着袈裟,出入上阳宫,武氏子弟争着溜须拍马的薛怀义!”
“他不是薛驸马的季父吗?”
“哪来的季父,分明是洛阳街头的卖货郎!千金公主为了邀宠,献给她的面首!”
窦浅漪的杏眼瞪得滚圆滚圆的,摇摇篮的手也停了下来,一副不可置疑的样子。“按辈分,千金公主是太后的姑姑,她们竟然……”
“只有你想象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出来的!为了安顿薛怀义,太后在洛阳城西重修白马寺,大张旗鼓,花费万千。天下灾戾不断,国那么紧张,还要将钱投到这里来!”
“太后一直崇佛,薛怀义受宠,说明她有意要捧高佛教的地位,打压道教的地位!”
“是啊!从 ‘道先佛后’到 ‘佛道并重’,大唐道教的地位已然一落千丈,昔日风光不再了!”刘蕴芽低喃了一句,又拿起了绣绷。
窦浅漪道:“原先驻在禁中的道士,像叶静能、叶法善等人,还有散居名山大川的高道,很难再有机会,被她召入大内答礼问道。”
“洛阳许多道观门可罗雀,冷清得很。道长们只能紧闭观门,每日静诵《黄庭经》两三卷,以应天时。”
“紫泽观的香火倒还好,每月初一、十五,叶天师定期会讲经布道。有时候,也会应邀出席,到洛阳其它道观去开坛讲经。”
刘蕴芽道: “他的名气比叶静能法师大。早在高宗天皇大帝时期,就受到朝廷优礼,在长安三清殿和洛阳凌空观中行道。”
“长安、洛阳有许多亲王公主,官家子弟和道士,非常仰慕他的大名,一到开坛的日子,就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
“他们有的来求一张符箓图诀,有的来听他讲经论道,也有来求医问药的,叶天师总是有求必应。”
“姐姐你说,叶天师的符箓真的灵验吗?”
“入宫前,成器生病了,我曾带他去紫泽观祈福,正好碰到叶天师在开坛布道,求了一张符箓。当天,成器的病就好了!”
“的确挺神奇的!那天,紫泽观一定很热闹吧?”
“去的时候,四方弟子手持鲜花,高声唱着 ‘归依大道,当愿众生,解悟正真,发无上心;归依经法,当愿众生,智慧洞开,深广如海;归依玄师,当愿众生,辨幽释滞,并弘正道。’总感觉这支法曲还萦绕在耳边,不知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要不是我们被禁足了,妹妹也想去紫泽观求一张平安符,保佑隆基健康成长。哪怕是去听听他们唱法曲,心里也会得到片刻安宁。”
刘蕴芽情不自禁地向摇篮里瞥了一眼。
李隆基睡得真香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小小的胸膛起伏不休,外面的风霜雪雨何以惊得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