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您的判断是对的。她并没有像当年的大圣天后和韦庶人那般,做出一些更深层的举动。”
澄怀道:“换做是别人,我相信,太子殿下早就出手了。殿下为难的是,她是您的嫡亲姑姑,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叫您上下为难,是吗?”
李隆基一时接不上话,默默地提起风炉上的青瓷绞竹提梁茶壶,为自己添了一盏茶水。
澄怀一语破的,教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把茶壶放回到风炉上,咬唇道:“尊师,本宫该怎么办?是进?还是退?再发展下去,我们姑侄之间,或许真的会演变成武德年间的紧张局势!”
“现在,殿下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不进亦不退!”
“什么叫不进不退?”李隆基直眉瞪眼地望着尊师。
“玄武门之变前,太子李建成对太宗皇帝穷追猛打,他一直是逆来顺受,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伏兵玄武门,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你们处境相同,处理的方式应当也是大同小异的!”
李隆基如醍醐灌顶。
“您说的对!就让她继续在朝中撒野吧,等到人心丧尽,一击即溃也!”
“殿下遇事容易心绪不定,敌人还未发起进攻,便旗靡辙乱,抵挡不住了!如此一来,反而让对方有机可乘!”
李隆基站起来,叉手告辞。
“尊师批评得是!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而您,饱经世事,洞隐烛微,就像紫微城里的九鼎一般沉稳!”
师徒目送他离去。
过了数日,叶法善天师入宫,走到紫宸殿前,看见中侍郎张说正等候在殿外。
见他来了,张说做了个不要进去的手势。
“陛下在接见何人?”
“应该是太平公主。”张说叉手道。
于是,两人静静地在殿外候着。
他们听到太平公主正在奏事:“四哥,惠范大师说,五日内必有急兵攻打皇宫。他是母亲极为尊崇的婆罗门圣僧,料事如神,望您早日做好防备!”
叶法善天师和张说面面相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张说皱眉道:“惠范是谁?”
“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天竺胡僧。先帝驾崩,韦庶人倒台,失去圣宠的惠范,不知何时,依附到了太平公主的翼下!”
“原来是他!景龙元年,朝廷派他立佛像、立寺庙,贪污工程款十二万缗,被先帝曲法赦免,黜退在家。”
张说马上想起了惠范。
卷发、高鼻、深目、厚唇,还有那达罗毗荼人特有的茶黑色皮肤,让惠范在一众僧人中,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在长安,能常乘官马,出入宫掖,尤其能得太平公主弥优接纳的胡僧,少之又少。可以说,惠范在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法善天师道:“听说,此人擅长左权弄道,到处矫说妖祥,妄陈祸福,为自己换取饭钵椰瓢……”
张说有些激动。
“太平公主早年曾经度为女冠,后来深受大圣天后的影响,移心向佛,把他当作一位大德梵王,供养起来了。什么急兵入宫,明显是在影射太子啊!”
叶法善天师忧心道:“原以为,贬黜姚崇和宋璟出京,她会消停一段时间。但世事总是难以预料,很多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
张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太平公主走后,两人急忙进入大殿。
张说对李旦道:“陛下,公主一心想废黜太子,急兵入宫的妄说,不过是想离间您与太子的父子感情而已!”
“惠范是何人,陛下十分清楚。”叶法善天师道,“他邪言歪语,信口胡说,而公主把这当成是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希望您不要被这些妖邪之语蒙蔽!”
妹妹在中省政事堂前拦截宰相,要他们改立太子的事发生后,李旦已经彻底明白,她的意图究竟为何。
经历过母亲篡唐立周、神龙之变和唐隆之变,他比谁都期盼天下太平。
李旦道:“想必,你们都听到了她的奏言。公主心术不端,一心想让朕废了太子。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死了这条心?”
“臣有个办法!”叶法善天师道。
“请叶天师直言!”
“希望陛下下旨,让太子监国,证明您对他的信任,各种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公主一党也无法再攻击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