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病房很大,生活设备齐全。
司徒月安静睡在他隔壁的床上,呼吸均匀。
裴暮云坐起身子,冷冷淡淡地往隔壁床铺看去。
少女蜷成一团裹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干净的小脸。
他以为她会趁他昏迷想办法逃走。
没想到她会留下来陪床。
司徒月睡觉时很警觉,微小的动静也会把她吵醒。
她睁开眸子,第一眼就望见裴暮云清瘦的身子映在晨曦的日色底下。
阳光从侧面的窗户洒落。
衬得裴暮云苍白的皮肤透着玉质的冰凉。
两人只对视了一秒,司徒月就别开了脸。
恰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司徒月翻身下床开门。
门外是贺天推着裴老爷子。
裴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给司徒月打招呼:“孙媳妇,早。”
裴暮云和司徒月登记结婚的事自然瞒不过他这个裴家掌舵人。
司徒月尴尬道:“早。”
轮椅车轮滑动,裴老爷子在路过司徒月的瞬间就变了脸色,笑容消失。
“你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要去给前女友殉情吗?”
裴暮云极慢地撩了一下眼皮:“我死不了。”
裴老爷子又气又怒:“昨天都差点下病危通知了!还死不了?要不是我孙媳妇及时把你送过来!今天老头子我到医院来就是领你的尸体!”
司徒月没有从守口如瓶的贺天那里问到的事情,在此刻突然有了答案。
她几乎全身僵硬,目光模糊,耳朵阵阵嗡鸣……
从前的事刹那间化作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她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想起,儿时的裴暮云总喜欢跟在她身后,对她的任何要求都言听计从。
她随口说的一句“你烦不烦”就能把裴暮云吓得眼眶潮湿泛红,偷偷躲到被子里流眼泪。
她想起,都十七岁了还没有觉醒精神力的裴暮云总是风雨无阻地跑到她的教室外等她放学。
看见她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朋友时,裴暮云无数次落寞又嫉妒地央求她:“阿月,别要他们,只要我好不好?”
她想到了,她被人陷害吃下抑制精神力的毒药时,是裴暮云第一个不顾一切赶来救她。
他们一起被困在满是怪物的轮船里。
裴暮云为保护她战斗到最后一刻,体力不支快要死掉时,才拼命压抑晦暗汹涌的情绪爬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用最最虔诚的语气轻声祈祷:“求佛祖保佑我的阿月平安。”
她从小就在浸满爱意的环境里长大。
所以她一直觉得裴暮云的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一刻她才惊觉。
并不一样。
知道她的死讯,父母、兄弟、朋友或许会难过好一阵子,会时常想念她,会为她立一座坟,年复一年的祭拜。
但知道她死讯的裴暮云,会活不下去。
这种爱人的方式,过于偏执,但又实在让人动容。
记忆碎片消散。
司徒月回神,只见裴老爷子还在和裴暮云在理论。
一个言辞激烈、暴躁、抓狂:“你都娶了我孙媳妇了就该对她负责!你老想着前女友做什么?人要往前看!”
一个神情淡漠、平静、郁沉,见司徒月在看自己,对她邪邪一勾唇:“司徒月,过来。”
裴暮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