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并不急着去开会。 秋景把脏衣服放桶里过了一遍水，在林红兰的帮忙下把衣服拧干，晾晒好后两人才慢悠悠往小杨村祠堂那边走去。 她们到祠堂时，那里已经集中了大部分的村民，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外资要来我们二里铺公社建厂了，我们小杨村是建厂备选地点之一！公社记说了，那个厂最有可能建在我们小杨村！ 天啊，我从没想过我们小杨村也有建厂的一天！等我们小杨村建了厂，我们肯定能进厂当工人。” “知道那个外资要建的什么厂吗？工资多少？” “什么厂不知道，工资肯定不低！听人说，外资厂工资可高了！外国都是有钱人！” “真的？那我们都能进厂吗？确定吗？” “厂建在我们小杨村，当然得招我们小杨村的人，不然他们凭什么在我们小杨村建厂……” 祠堂里议论纷纷，兴奋的村民已经幻想着进厂当工人后的好日子了。 秋景和林红兰闻言，心里却是没什么高兴的。 “那外资不是没眼光就是蠢，来小杨村这破地方建厂，他是不是钱多烧得慌？”林红兰对杨必杨辉这些人是厌恶至极的，她自然不希望有人来小杨村建厂，因为这是给杨必和杨辉送绩效。 秋景当然也不希望厂建在小杨村，她的想法与林红兰没差。 不过她并不认为要来小杨村建厂的外资是蠢的，因为她心里隐隐觉得村民谈论的建厂外资是荣先生一行人。 虽然只是跟荣先生一行人短短接触了几个小时，但她并不觉得荣先生那人是没眼光的。或许小杨村确实是有值得荣先生建厂的地方？ 当然，她也只是猜测村民此时口中的外资是荣先生。或许要来小杨村建厂的并不是他们？ “支，那外资真的要在我们小杨村建厂吗？” “我们都能进厂当工人吗？” 秋景和林红兰走到周京国和林志铭等人身边没多久，杨必和杨辉也过来了。他们一过来，兴奋过头的村民们立即把他们围住，七嘴八舌问起来。 “还没有确定，我们小杨村只是备选地之一。不过，我们小杨村有很大的可能。想要把可能变成一定，那就需要大家努力。所以，我们今天才紧急把大家喊来开会，势必让那外资把厂建在我们小杨村。” 杨必挥了挥手，止住了村民的七嘴八舌，大声地说着。 “真的？！” “那我们怎样才能让外资把厂建在我们小杨村？” “我和大队长杨辉去山阳镇探听过了，那外资建厂前会有很多考察。考察内容包括村里交通条件，村民生活水平，以及村民素质水平。 我们小杨村交通条件虽然差了点，但其他村也差不多，这一点没影响。大家生活水平是苦了点，但其他村也一个样，这一点肯定也不影响建厂。 所以，考察内容最重要的是咱们村的素质水平！大家从现在起，一定要好好表现，决不能让人外资觉得我们小杨村人素质水平低下。 今天把大家喊过来开会要讲的也是这一点！那外资这两天就过来我们小杨村考核了，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把心提起来。这几天都给我收敛点，决不能出现打架吵架斗殴等情况！ 哪个要是不听话，影响了我们小杨村建厂，那他就是我们小杨村的罪人！以后工分都没得！听到没有！” “听到了！” “支你们放心，我们小杨村所有人都是有素质的人，打架斗殴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对对对！支，那外资什么时候来？” “这两天，收到消息我一定会及时通知大家。现在大家赶紧回去把家里家外收拾收拾，村路也收拾收拾，都整干净点。”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走走走，我们一定把村里村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让那外资一踏进我们小杨村就选择我们小杨村建厂……” “快快快，大家现在就去……” 虽然小杨村只是建厂备选地之一，小杨村的村民却都兴奋地认定了小杨村就是建厂地，一个个没等杨必话说完，就激动地跑回家去开始里里外外打扫起来。 相比起内心火热期待的小杨村村民，没能回城的知青们却一个个事不关己的模样。见村民都走了，林红兰拉着秋景，跟着周京国等人往祠堂外走。 “秋景。”不过刚走两步，杨必就喊住了秋景。 相比起前两天阴沉的脸色，此刻喊住秋景的杨必神色很是和善的。

“支你叫秋景做什么？”林红兰却觉得杨必的友善虚假的很，有些防备地在秋景说话之前出了声。 杨必却当没看到林红兰防备的神色，笑意盈盈地转头对秋景说道，“秋景，听说你学过外语？要来咱们小杨村建厂的外资是外国人，估计是讲外语的。等他们过来咱们小杨村考察，你帮我们一起接待他们吧。 秋景，你是我们小杨村的老师，也是咱们小杨村的一份子，咱们小杨村能不能建厂与你也息息相关，这个忙，还是得靠你啊！” 话里是请秋景帮忙，杨必的表情却是一副不允许秋景拒绝的模样。 “支，我外语也只是学了点皮毛，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秋景以前是学过外语，不过学的很浅，翻译什么的她自认自己还做不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参与到其中来。 只是她暂时不能离开小杨村，明面上还是不能直接得罪杨必等人。 “秋景你真是谦虚，你学了点皮毛也总比我们什么都不懂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等他们过来，你过来帮我们接待他们。” 杨必仿佛听不懂秋景拒绝的话，一锤定音，而后背着手去找杨辉去了。 “呸，小杨村能不能建厂跟你有啥关系？小杨村真建厂了，你也肯定一点好处也拿不到。秋景，到时候你使劲给那外资说他们坏话，可别让那外资真在小杨村建厂了。” 杨必一走远，林红兰就低声骂着他给秋景出馊主意。 “我要真这么干了，明年的这几日你就得给我烧纸钱了。” 小杨村所有人都盼着小杨村能建厂，这可是与小杨村每个村民利益相关的事。她要是真坏了小杨村所有村民的好事，她在小杨村也别想好过了。 “说啥呢晦气话呢？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吗？哼，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落在小杨村头上了？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希望那外资在小杨村建厂！” “小杨村只是备选地之一，外资最后能不能看上它，还是个未知数。” “最好是看不上！”林红兰可是一点都不想看到杨必和杨辉两兄弟白捡好处。 秋景也不想杨必和杨辉两人步步高升，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连回城都没办法的知青可想的。 回了住处后，秋景把晾晒在外面的冬衣拿进厨房，打算用做饭时的灶火烘烘它。 南方的寒冬是潮湿的，衣服晾在外面久久不能干。 秋景只有一件能穿的出去见人的冬衣，虽然她不太愿意随同杨必等人去接待外资，但她既然拒绝不了了，接待别人的时候自然要穿好一点。 不过空气中的湿度太大，冬衣烘烤了一个晚上还是潮湿的。早上出了点太阳，秋景把它挪到了室外，想着再晾晒个大半天，它应该能干。 只是还没等衣服干，杨必就来了。 “记那边来话了，人待会就来咱们小杨村了。秋景，你现在跟我们去村口等人。” 一看到秋景，杨必就命令起人来。不过看清了秋景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后，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见人可不能穿这身衣服去，你赶紧换一身。” “支，我衣服还没干，还在那晾晒着。我就只有这两件衣服，身上这件衣服不能见人，湿得衣服也不能穿着去见人。要不支，我今天就不过去了。”秋景见缝再次拒绝。 “那可不行，咱们小杨村能不能建厂，还得靠你帮忙。衣服没干没关系，我家耀英有衣服，你现在跟我去找她借一件。”杨必根本不给秋景拒绝。 秋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她去。按理来说，来人真是不懂华语的外资，他身边也会有翻译人员的，根本不需要她这个只会了点皮毛外语的半吊子帮忙。 只是秋景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她没有再多说，跟着杨必去找杨耀英。 “呐！你可给我小心点，别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杨耀英非常不愿意把衣服借给秋景穿，然而借衣服给秋景这话是杨必说的，她不愿意借也得借。 挑挑拣拣了一番，杨耀英从一衣柜的衣服里找了件最旧的冬衣给了秋景。 衣服给秋景的时候，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对着秋景嗤了一声，高高在上地命令着秋景看好她的衣服。 秋景不在意她的态度，拿了衣服到了声谢，借杨耀英的房间换衣服。 “丑人多作怪，换个冬外衣你要关什么门？”杨耀英冷哼了一声。 她很不想借房间给秋景，但杨必在外面等着秋景，于是她鄙夷秋景一番后，砰地把门关上。 秋景不理她的态度，把门关好。 昨天借给林红兰的衣服林红兰还没还回来，她穿在打满补

丁冬衣里面的衣服是短袖的。 她的手臂并没有涂药粉，若在杨耀英面前换冬衣，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伪装。她伪装了这么久，可不想因为换衣服而暴露出来。 杨耀英并不是个什么好人，若杨耀英知道她脸上黑黄的肤色是伪装的，她一定第一时间嚷地全村人都知道。这样，她多年的伪装便会白费了。 把门关好后，秋景还是仔细地看了一眼窗户。发现窗户开着一道缝，她走过去想把窗关上。只是窗还没关上，她便对上了杨耀祖兴奋异常的双眸。 杨耀祖不知道在窗边藏了多久，不知道他藏在窗边做什么！只是他那双含着□□的眼睛让秋景觉得有些恶心。 秋景假装没有看到窗边的杨耀祖，狠狠地把窗户往外一推，再在杨耀祖痛哼中迅速把窗户关上。 此时此刻，身上的衣服秋景也不脱了，因为她不知道杨耀祖会不会又从那个缝隙里看进来。她把杨耀英的衣服直接套到自己身上，系好扣子就出了门。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哼，你是靠什么装都没用。能把修身的冬衣穿得这么臃肿的人我是第一次见。秋景，你是有多肥啊？肥婆，真难看，我把衣服借给你真是糟蹋我衣服了。” 门外的杨耀英一看到秋景上身臃肿的模样，立即嘲讽起秋景来。 秋景就当没听到杨耀英的话，走到杨必身边。 杨必虽然也看不上秋景把好衣服穿成丑衣服的模样，但他并不在意这个，催促着。“人快到了，咱们走快点。” 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转头吩咐秋景。“秋景，待会你要仔细听他们的说什么，都记下来，晚点告诉我。其他的，你不要多说。” 秋景闻言眼睑微敛，回了个‘好’字。 看来杨必让自己跟着他们去接待外资另有目的，秋景没有多问，跟着他往村口走去。 村口，杨辉带着小杨村其他人在边上等着。秋景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被她用窗户砸了的杨耀祖也在其中。 看到秋景，杨耀祖眼睛滴溜溜在她身上瞄着，很是让人不舒服。 秋景心里涌起一股厌恶，她退后一步，让杨必挡住了杨耀祖的视线。垂下眸，秋景眉心敛起。杨耀祖这人看来是比她想的还要龌龊！而且，他最近行事确实比以往大胆了。 看来那边的房子不能再住了，她要尽快搬过去跟林红兰住。 “站好一点，看你歪七八钮的模样，像什么话！”秋景垂眸间，杨必呵斥了杨耀祖一声。 “待会你可要给我好好表现，可别乱来，听到没？” 杨耀祖是杨必唯一的儿子，杨必对他可是寄以厚望的。 在别人心里，杨耀祖是个二流子，以后肯定一事无成。但在杨必心中，他不这么觉得。他儿子品性再不好，有他在，他儿子以后当个干部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然，他想往上升的同时，也希望杨耀祖当个更好的干部。因此，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都会把杨耀祖带到身边，给他铺路。 此次外资要来小杨村建厂，杨必当然想如以往一样，自己搭上外资的同时把杨耀祖也捎上。要是杨耀祖能跟贵人认识，被贵人看上，那以后杨耀祖的路也就更好走一些。 当然，跟杨必一个想法的人不少。小杨村大队长杨辉和其他笑队长，以及在小杨村说得上话的干部领导都把自己的儿子带过来了。 因此，小杨村小小的村口处，站了二十几个人。除了秋景，一个个对来人翘首以盼。 杨耀祖被杨必呵斥了一声后，装模作样的站直了一下他猥琐的身姿，眼睛却依旧有意无意地朝秋景身上瞄着。 若在无人处，秋景定然对他不客气。 再次侧过身避开杨耀祖的视线，秋景神色冷静地朝村口外的马路看去。 小轿车的声音没一会便从远处传来。很快，两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出现在秋景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