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去招待所之前，秋景又去了一趟国营饭店。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今天能回小杨村，所以她身上并没有多带吃的。从早上到现在，她算是一粒米一口水未进，因此人是饥饿的。 如今年景，想在外面买点吃的，除了国营饭店，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选择。 此时离天黑已经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秋景想着在国营饭店用餐的人应该没多少，饭店估计也快打烊了。 所以当她快步走回山阳镇国营饭店，发现饭店里面灯火通明，外面热闹非凡的时候，有些意外。 饭店估计把平时都舍不得打开的灯都打开了，灯光把饭店外围照得亮堂堂的。门口围着一群人，时不时有惊叹声传出。 同时，还有饭店服务员严肃的警告声，“别碰！我可告诉你们了，谁碰坏了谁赔！你们赔得起吗？！” 秋景绕过人群往饭店大门走去，在离店门还有两三米左右的地方，她看清了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什么。 两辆黑色的小轿车，车身在灯光的照射下发着亮光。围观的人群各个眼神发亮地看着它们。 它们确实如服务员说的那样，谁碰坏了都赔不起！可围观的人是真真好奇这两辆黑色的小轿车，因为，小轿车这种昂贵的东西，他们只从别人嘴里听过，从未亲眼见过。 如今他们偏远的，从未有小轿车出现过的山阳镇突然有了两辆黑色轿车，他们怎么不好奇？ 秋景也好奇，她没下乡前是见过小轿车的，只是从未见过款型这么好看的小轿车。这两辆小轿车肯定非常贵，开得起它们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开得起这种车，还开到山阳镇这种偏僻的地方来？ “诶诶，我说你，你敢碰一下试试！碰坏了你赔得起吗？”服务员的骂声又响起，同时她很是不客气地把那只伸出来的手拍掉！ “碰一下又怎么了？这是小轿车，哪能碰一下就坏掉！你刚刚还不是摸了？凭什么你能摸，我们不能摸？”偷摸车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他收回被打痛的手，很是不服气。 “对啊，这车是钢铁做的，哪能碰一下就坏。凭什么你能碰我们不能碰！”男青年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纷纷不服的应和起来。 “凭我是被田记安排过来看车的人！哼，你们要碰可以啊，田记刚刚可跟我说了，除了我之外，谁碰了车就让我把他名字记起来，扣一个月工分。谁要碰车，碰啊！”服务员高昂着声。 “一个月工分？只是摸了一下车而已，有必要这样吗？田记扣这么多公分过分了吧？” “过分，哪里过分？你不知道开这小轿车的人是谁？人家可是要来咱们山阳镇建厂的大人物！要是碰了人家的车，惹了人家不高兴，人家不在我们山阳镇建厂了，你全家一个月工分都不够赔！不，估计你祖宗十八代的工分都不够赔！坏了事赔偿工分还是小事，田记他们还会扒了你们的皮！现在还要碰吗？” 服务员这一番话，让那些蠢蠢欲动想要伸手摸车的人全都收回了手。 车他们是不摸了，因为相比起车子，他们更好奇和在意另一件与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事了。 “我们山阳镇真要建厂啊？建什么厂，我们能进厂当工人不？” “所有人都能进厂当工人吗？工资多少？” “是不是外资厂？我听我在城里读的小姑子说，现在国家开放了，允许外资进来开厂了。我小姑子说，外资厂工人工资比我们国家开的厂工资高多了，高两倍三倍呢！” “真的假的？这么高？那不是比东阳小学校长工资还高？张小妹，那大人物是外国人吗？你帮我们问问，厂建在哪？我们能不能都进厂当工人……” “对啊对啊，小妹，你快帮我们问问……” 一时之间，两辆小轿车对围观的人群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所有人全部围着服务员张小妹打探起消息来。 秋景从围观人群你一言我一语中知道了大概情况，知道了开这两辆小轿车的人是要来山阳镇建厂的人，他们也就是上次杨云冬骂傻子的人。 围观的人急着得知厂有没有确定建起来，能不能进厂当工人，秋景听了个大概后就没有再驻足，进了饭店。 进去后秋景发现饭店桌椅排布大变了个样子。 饭店左边的桌椅照旧排布，右边的桌椅却被收起了大部分，只留下一张大圆桌。左右两边的过道变宽了，过道还被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盆栽挡住了。所以，饭店左右两边被盆栽隔成了两个空间。 左边还有一些人在用饭，他们吃得慢悠悠的，脖子却伸得老长，视线时不时透过盆栽看向右边，一副想要听到右边谈话内容的努力模样

。 秋景端着饭菜从过道上走过时，视线也下意识往右边看了一眼。盆栽的遮挡下，她也就看了个大概。 一张大圆桌大概坐了七八个人，她看到了左右两侧笑得很是真诚的人，他们应该是山阳镇的田记和镇长。 正对着她的人，人脸她是看不清楚的，只看到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正接过田记或者镇长递过去的茶。他旁边坐着的几个寸头她却是能看得清楚模样的。 那几个寸头五官端正，一脸严肃，一看就是军人。他们很是敏锐地察觉到秋景的视线，眼神锋利地朝她射过来。 秋景立即收回视线，快步往左边位置走去，利落地找了个空位置。 她是个识时务的人，不该好奇的事还是少好奇为好。所以在其他人依旧伸长脖子看向右边时，她很快吃完了饭，离开饭店去了招待所。 山阳镇招待所比二里铺招待所好一些，有三层，环境也干净不少。当然，招待所前台的服务人员也比二里铺招待所高傲不少。 秋景把介绍信给服务人员后，被她仰着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介绍信也被她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拿到了房间钥匙。 “怎么给她安排了三楼？”另一个前台服务人员见秋景上了楼，顺口问了句。三楼好久没人住了，所以那里好久没安排人打扫过了，正常情况下，她们一般都不会安排人住进去的。 “空房间多，安排哪不一样？”那服务人员不在意地说了句，拿着自己的水杯站起来就往外走。“你看一下，我去倒点水。” 然而她没有倒水，转头就出了招待所。看到招待所转角边的李春燕后，她笑着脸就迎了上去。 秋景打开三零一的房门时，就看出房间不是很干净。不过这个时候的招待所，卫生环境都不怎么样，比山阳镇招待所卫生更差的比比皆是。所以秋景就没想过自己住进的房间是因为长期没人打扫才显得这么脏的。 房间不干净，秋景睡着不舒服。所以她关上门，去楼下找那服务员要了水桶和抹布，打算把房间稍微清理一下。 花了半个小时，秋景才把房间清理好。 房间干净了，人住着也舒心。不过提着水桶上下楼几趟，秋景身上出了汗，她又下楼打了点水，用自己随身带的毛巾擦起身子来。 刚把衣服穿上，楼下传来那两个前台服务人员惊喜的声音。 “人真的要来我们招待所住？” “真的？” “好好好，我们现在立即把房间清理干净！保证让人住的舒舒服服的！” 楼下话音刚落不久，那高傲的服务员就找秋景要回了水桶。 很快，各种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洗刷声，拖把甩水声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特别响亮。 秋景却并不觉得吵，而是觉得安心。 那一群人过来招待所住，今晚的招待所肯定安全无疑。所以，孤身一人在外的她今晚可以放心睡。 甩了几次被子，秋景脱掉身上肥大的大衣，钻进了被子里。 这一天几乎都在赶路，她其实很累。刚刚提水搞卫生，她疲惫感早就有了。所以躺到床上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了小轿车的声音，听到了两个服务人员异常温柔悦耳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半梦半醒间，她好像闻到了香味。 而后，她从猛烈地咳嗽中醒来。